第10章 第10章

燕嘉允此前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如今起了疑心，思緒便如那韁野馬般飛奔起來。

他微微皺著眉，坐在馬車裏思考起來。

為什麽喬蘅能做到如此周到？

誠然的出教養有一部分原因，但是想得夫君贊賞也是有可能的。

為什麽喬蘅對一個侍妾寬容大方？盡管實則是眼線，但名義上也是賞賜給他的侍妾。喬蘅當真不害怕他大發把蘇琬給要了？

一家主母哪怕不善妒，也沒有希自家夫君納妾的，喬蘅反其道而行之，難不是想吸引他的注意？

為什麽喬蘅不提他婚當日拜堂遲到的事？

燕嘉允確實公事在，但也不排除有一部分刻意的分，就是不想把聖上賜婚圓滿完，喬蘅卻時至今日都沒追究過，他不信心裏不介意，那只說明對他有頗多容忍。

結合這些，喬蘅心系于他是有很大可能的，不明說只怕是因為看出了他不喜。

是了，燕京喜歡他的人這麽多，多一個喬蘅也沒什麽好奇怪的。錦衛名聲大，傳到江都去也說得過去。

燕嘉允定定地坐在馬車裏，手指著眉心，直到回到燕府馬車停下才回神。

車夫不由得提醒一聲：“世子，燕府到了。”

“嗯。”燕嘉允下了馬車，進了府裏。

戚叔迎上去給他遞上帕子手。

燕嘉允左右看了一下，不經意似的問道：“喬蘅呢？”

戚叔一愣，隨即心中大喜。以前世子下值回府可從沒問過夫人，如今頭一次問，豈不是說明兩人的關系有了轉機？

他喜笑開道：“夫人在正房呢，等著您回來用晚膳。”

燕嘉允大步走進主院，果然看到晚膳擺了一桌。

喬蘅坐在窗邊的人榻上，擡眼看到後邊遠遠跟著的蘇琬，眼眸一轉，溫對燕嘉允道：“夫君回來了，晚膳這就好了，夫君稍等片刻。”

燕嘉允打量了下窗邊的人榻，問道：“這是哪裏來的人榻？”他記得以前屋子裏沒有這種東西。

喬蘅笑著拿出早就想好的說辭：“妾看屋裏空落落的，不像主人久居的模樣，便做主給夫君選了個舒適的坐榻，夫君莫怪。”

話雖如此，子卻沒有站起來的意思。

這是喬蘅從庫房搬來給自己用的，不過是拿燕嘉允當借口。

殊不知燕嘉允聽後眼神微微一暗，心裏的疑竇愈深，不聲地觀察了一下喬蘅的表，淡淡道：“嗯。”

他不喜榻這類東西，但既然已經搬進來了，他也不好多說。

喬蘅沒注意他的眼神，坐在桌旁叮囑下人擺盤，菜品盛，喬蘅照舊招呼蘇琬用膳。

蘇琬這回沒應，婉言謝絕了：“妾不打擾夫人和世子二人用膳。”

喬蘅沒有留，跟燕嘉允一起用了晚膳。

期間誰也沒開口講話，喬蘅是想著鋪面的事，不知燕嘉允在想什麽，反正氣氛照舊沉默。

用完晚膳，小廝進來拿給喬蘅一封信。

喬蘅打開一看，面微微變了。

燕嘉允一直在暗中觀察，注意到的神變化，開口道：“怎麽了？”

喬蘅把信拿給他，道：“是白蘇遞來的信。”

燕嘉允看完，面也有點不好看：“蘇琬竟然會武？”他先前竟然沒注意到，真是失誤。

喬蘅有些擔憂地看向他：“妾把安排在隔壁院子，本想著方便監視，可卻會武，白蘇道哪怕蘇琬不在場也要慎言，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知就會把什麽話聽了去……”

燕嘉允神卻有些飄忽難定，沒接喬蘅的話茬。他知道喬蘅是在擔心這個侍妾聽到什麽不該聽的彙報給皇上，但他在擔心的是，他們目前的表現沒能讓蘇琬背後那人滿意。

這侍妾被派來的目的，恐怕是來觀察他們有沒有夫妻之實。

天子近臣，他了解皇上，皇上也足夠了解他。

皇上知道他不會這個新婚妻子一分一毫，幹脆用了這樣的手段迫他就犯。

燕嘉允只覺得很諷刺，忍不住冷笑一聲。

皇上在擔憂他再娶個家世高的子作妻？就這麽忌憚他？

思及夫妻之實這件事，他微微側眸，看了喬蘅一眼。

這個子端坐在八仙桌旁，黛眉輕輕蹙著，略帶憂慮看著他。很顯然，這是在擔心他。燕嘉允忍不住想，這個人也想與他做那種事？

他不會的，他不喜歡。

燕嘉允冷漠地站起，道：“此事不用你心，做好你分之事即可。”

話罷他便轉出了屋子。

喬蘅有些莫名，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幾秒才收回目。

怎麽總覺得……今晚的燕嘉允有些喜怒無常，是的錯覺嗎？

-

喬蘅去旁邊院子沐浴完才回正房。

燕嘉允還沒回來，應當是在哪裏練刀法。對此并不關心，靠在案幾旁翻看著一本講布匹和飾的書卷。

可惜沒看多久，燕嘉允就穿著寢、披著外袍回到主院。

不想引起他的注意，喬蘅把書卷塞到了帛枕底下，起迎道：“你回來了。”

本是一句客氣話，喬蘅說完便想坐回去，誰知燕嘉允忽然打量起，頓了頓才說：“何事？”

喬蘅愈發莫名，道：“無事不能跟你打招呼嗎？”

燕嘉允眸稍稍深了些，不知想了什麽，片刻後道：“無事就歇息吧。”

喬蘅了頭發，還有些漉漉的，婉拒道：“妾還要絞發。”

弦外之意是，如果打擾你了，我可以去隔壁耳房裏頭發。

燕嘉允盯著，心裏數個念頭閃過——子沐浴完都這般麻煩嗎？還是說喬蘅是在暗示他給發？他絕不會幹的，他只給未來真正的妻子發，不會別的人的頭發。

于是抿著，眼神很幽深，還有點冷淡。

見喬蘅不吱聲，燕嘉允剛想開口拒絕，誰知喬蘅忽略了他的打量，拿了巾帕，轉回到案幾旁坐著了。

燕嘉允不知為什麽松了口氣。想來也是怕他拒絕會造場面尷尬，所以故意沒等他開口吧。他心安理得地坐在一邊，撐著側臉，等著完。

人烏發垂肩，側影在燭影裏如山巒起伏有致，長藕似的玉臂從寢廣袖裏探出來一截，安靜而溫。

太瘦了，所以顯得有些單薄。但單薄之下又多了幾分柳一般的堅韌，導致看起來格外醒目獨立。

燕嘉允思維有些發散，忽而道：“若是你嫁去一個普通人家，應該能極得夫君寵，無憂無慮，琴瑟和鳴。”

喬蘅反應了一下才意識到他是在跟自己說話，擡頭看去，見到他神態閑適懶散，便猜出他只是隨口慨，笑道：“妾能嫁給燕世子，已是榮幸。”

反正結局改變不了，喬蘅不介意撿好聽的話給他聽。

燕嘉允頓時閉口不再言，瞥開視線，暗暗自我反思，方才口而出屬實不妥，這人好似對他更深了一些。

喬蘅絞好頭發，喚來榴月把的巾帕收下去。

看到燕嘉允已經上了木榻，便熄了燭火，自己也躺進錦被裏。

燕嘉允右臂枕在腦後，想著心事。

他自認不是一個自之人，但喬蘅的種種做法都超出他預想。若不驗證一下，他恐怕要反複思量此事，屬實浪費心神。

不如今晚先試探一番。

燕嘉允在昏暗中從木榻上坐起來，冷靜地看向喬蘅，道：“夫人，我有些口，你去給我倒杯水吧。”

正在醞釀睡意的喬蘅微微一愣，下一秒想到白蘇說的蘇琬“耳聽八方”的事，立馬猜到或許隔牆有耳，正好被燕嘉允察覺，喊做戲。

喬蘅心念極快，配合的也很好，溫道：“夫君稍等片刻，妾去沏茶。”

當即翻下床，踩著木屐去外間。

兩人都沒有讓下人守夜的習慣，所以現在主院裏喊不來下人。燃了外間的燭火，煮好茶水端進屋裏，就著外間的燭彎遞給他。

“有些燙口，夫君慢些喝。”

燕嘉允緩緩手，不聲地觀察著。只見眉眼溫婉，語氣和，毫沒有不願。

他正要接過來，心念一，兩廂接的功夫手腕微翻，茶盞掉到榻上，熱水全灑了。

喬蘅一驚，方才昏暗看不清他的作，本沒想到他會是故意的，忙問：“水很燙，你沒事吧？”

燕嘉允神有一瞬間的扭曲，險些從榻上彈起來。

怎麽是這麽燙的水，直接過寢燙到他的大，險些被喬蘅當場滅子絕孫！

聽到喬蘅擔憂的問話，他悄悄提了提子遠離子孫兒，咬著牙，故作平靜道：

“無礙，我換一寢。不想再喊下人了，你幫我換床被褥吧。”

喬蘅還以為是自己沒拿穩，有些疚，等他拿寢去了耳房，趕去木櫥裏抱了床被褥過來。

從小也是被服侍慣了的，沒做過這種伺候人的事，換被褥頗為不練。也幸好這種事沒什麽難度，換好被褥之後額間已經流了點汗。

明早一定要早起沐浴，喬蘅心想。

燕嘉允換好寢回來，臉好看了不。

一番折騰下來，兩個人都不困了，燕嘉允已經忘了他今晚折騰這些的初衷，幹脆點了正房裏屋的燭火，著火氣道：

“趁今日有空，我要寫封信給老宅，你來給我研墨。”

喬蘅心裏還有點殘存的疚，應了聲好，跟著燕嘉允坐在案幾邊。

夜影綽綽，人側坐垂眸，寢袖口輕挽，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好一副人紅袖添香圖。

氛圍莫名其妙變得好了，燕嘉允有些煩躁，眼下的場面超出他的預估，他加快寫信的速度，把近些時日發生的事略作總結寫下來，檢查一遍後遞給喬蘅，說道：

“新婚之後我還沒給老宅寄信彙報過。你有什麽事也能寫，我爹娘和祖輩叔伯都會看。寫完之後給戚叔，讓他找時間派人送過去。”

這應該不是應付蘇琬的做戲，是正事，喬蘅接過來，應道：“妾知道了。”

燕嘉允去了外間一記掌風打滅燭，回了裏屋也同樣作，屋重新陷昏暗。他道：“行了，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