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府開始籌備著的嫁妝,以及出嫁時一應需要的件,樁樁件件皆按世家嫡的規制細致打點。
沒人知道被囚在庭蘭居里有過一段日子,更沒人知道跟沈景鈺有著婚約,背地里卻跟謝凌不清不楚的。
這兩日阮凝玉更加小心翼翼,幾乎不敢在他面前提及自己和沈景鈺的親事。
盡量避免著,不想再讓他傷心。
他自從得了心疾后,心思比想象的要敏得多,也越容易妒忌。
阮凝玉不提這些,也是為了他的子好。
可沒想到,即便不提起,也還是無濟于事。
隔日,沈景鈺特意讓人從江南運了新采的艾草,說是要給未來世子妃熏屋子,他這樣也并不是不合規矩,故此謝老太太也沒說什麼。沈景鈺還給送來了江南的新茶,專門讓人從云南那邊送過來的。
這件事,不知怎麼的便被謝凌知道了。
那日阮凝玉已經覺到了謝凌的緒有些不大對勁。
他從不喜歡顯緒,就算他真的不高興了,也只會憋著,一開始他還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連都沒察覺出不對勁。可當他緒的匣子快關不住了的時候,那所有的不滿都會全都洶涌出來。
他的緒像藏在靜水底下,無影無跡,一不小心便有可能忽略過去。
每當這樣,阮凝玉就知道自己麻煩了。
沈景鈺送了東西,自己便需要花費大量功夫去照顧著謝凌的緒,他又極喜歡用歡愉的方式來發泄,故此阮凝玉每每因此而被占了便宜。
以至于到后面,阮凝玉看見他便想躲著,逃掉。
有點后悔招惹上了這樣的男人。
不知道自己利用謝凌究竟是對還是錯。
于而言,苦苦癡于的謝凌更好控制一些。
親結束,最翻涌的浪頭已過,每當見阮凝玉看到自己拔便跑的一幕,謝凌眼里不由含了一笑意。
謝老太太因不放心,還請了個教導嬤嬤給教規矩。
阮凝玉這些日子可苦了,天天要早起,但凡言行舉止有半點不合心意,或是規矩上差了分毫,老嬤嬤轉頭就會往榮安堂去,添油加醋地跟謝老太太打小報告。
阮凝玉委屈不過,就會去找謝凌,“表哥你評評理!那孫嬤嬤分明是存了嫉妒心,挑我的不是,說我這也不妥那也不好,我瞧著那樣子,倒像是恨不得讓自家孫來替我當這個世子妃才甘心!”
聲音還帶了點委屈的鼻音。
謝凌則放下手頭的書,“你倒說說,我會為了這點小事,便為你‘紅一怒’?孫嬤嬤在府中乃至京中都有威,早年教出的姑娘,可有好幾位如今在宮里做了娘娘,你該多想想的話里有沒有幾分道理,而非一味怨懟。”
阮凝玉忽然間不笑了。
何嘗不知道自己是在“作”?本來就是在他面前裝裝樣子逗逗他的,可沒想到他真的不管,也不為出頭。
就變真委屈了。
垂著腦袋,不說話。
謝凌忽然手一頓,“我兩日后便走了。”
眼見繼續垂眼不理人,謝凌嘆了一口氣。
“我不在的時候,在謝府里乖一些,別總是讓我心。”
阮凝玉卻在心里翻白眼。
上說著喜歡,可眼下連個刁蠻又嚴苛的管教嬤嬤都不愿為出頭管一管,謝凌還說喜歡呢?還不如直接嫁給沈景鈺!
但這話,不敢說。
轉過來,“你后日便走了?”
謝凌:“嗯。”
他手指微微蜷了起來。
心里甚至開始期盼。
會舍不得自己。
他與同床共枕多日,培養了這麼久,雖然是被他迫的,可他總忍不住生出的期待,萬一呢……
雖然和沈景鈺定了親事,可按規矩,親之前他們二人幾乎沒有見面的機會,何況謝老太太還在府里看管著,斷不會再讓用先前的作風隨心所,謝凌大可放心地離開。
這段時間足夠他用某些手段,解除掉他們二人的婚約了。
阮凝玉心思繁多,一邊害怕謝凌不能想出法子來幫解除婚約,另一方面,又因為想到他要離開,自己不用再討好他而暗自高興。
謝凌太敏了,目銳利如刃,將心底翻涌的緒察得一清二楚。
他每個字都裹著懷疑:“阮凝玉你這些時日的溫順乖巧究竟有幾分真?難不你一直在與我虛與委蛇,只等我離開,便迫不及待要去見你那位未婚夫?”
“你是不是迫不及待地要跟他雙宿雙飛?”
阮凝玉白了臉,百口莫辯。
他雖然猜對了一小部分,但是對其他的猜測卻是荒謬至極!
阮凝玉很多時候要照顧著謝凌的,覺得很累。
隨著和沈景鈺立下婚約,謝凌這種況愈來愈嚴重。
謝凌開始計較和沈景鈺做了什麼事,給對方做了什麼,又送了對方什麼。他在計較,對誰付出得多一些。不僅如此,他還讓把沈景鈺發生過的事在他耳邊,一件一件地說給他聽。
阮凝玉覺得他魔怔了。
他聽了不是會更難麼?他為什麼要這樣。
何況這都是八百年前的事了,都是前世的時候不懂事的時候干的,他又何必斤斤計較于此。
他妒忌心發作的時候,會被他吻得快缺氧。
這次,在再三保證的解釋完后,謝凌心里的猜疑這才漸漸淡了些。
眼見他心漸漸平靜下去,能沉下心來看書后,阮凝玉這才松了一口氣。
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維持多久,謝凌晴不定的,若明若暗,對付這樣的人,照顧他的緒實在是件難事,故此總是盼著他走。
庭蘭居仆人個個都知道他們的關系,卻都守口如瓶地瞞著,半點都不可能和謝老太太。
某次因為聽到沈景鈺又給送去了什麼稀罕玩意后。
謝凌忍不住了,回去跟大吵了一架。
“他為什麼還送你東西?不就是他對你余未了嗎?誰知道你們過去經歷了什麼比我更深刻的事?”
謝凌此刻手中著被他截來的信,是沈景鈺又托人送進海棠院的,謝凌眼底著沉郁,他恨不得吃了。
而接連多日,阮凝玉的耐心也已經耗盡,“謝玄機,你究竟想怎麼樣!這些都是沈景鈺自個要送的,關我什麼?你為什麼要因此遷怒于我,你知道我跟他再也沒有見過面,難不我能控制得了他腦子里在想什麼麼?!”
謝凌反相譏,“阮凝玉,你敢說你收到那些東西時,半分沒有默許?”
這話像一刺,扎進阮凝玉心里。
阮凝玉瞪大眼睛,越聽越委屈,“謝玄機,你睜大眼睛看清楚!那些東西我哪一樣留了?哪樣不是讓春綠原封不退回去,怎麼就了默許?”
最后砸碎了他的筆洗,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謝凌,我夠你了!”
在這一刻,發了。
筆洗的破碎聲驟響,讓男人稍微冷靜了下來。
阮凝玉氣得想咬他,“你能不能別總是這麼疑神疑鬼,我這幾日不都是在陪著你嗎,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的心意你還不能理解嗎?”
倒打一耙。
阮凝玉有三分就會說七分真。
最懂得如何示弱,將自己置于卑微境,引起謝凌的自責憐惜。
果然,的憤怒讓男人冷靜了下來,甚至害怕失去,害怕把推得更遠。
謝凌頓時便抱住了,在肩上深深呼吸,“抱歉,我只是控制不住緒,你覺得你現在變了別人的未婚妻,我的心很好嗎?”
“我生氣的時候,不太克制得住自己。”
“原諒我的過錯。”
阮凝玉松了一口氣。
“表哥,你別生我的氣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收沈景鈺送的東西了,你說什麼我都聽。”開始撒。
還不想這麼快跟謝凌撕破臉皮。
還需要牢牢抓住他的心,讓他心甘愿地替自己辦事。
見到,謝凌的緒一點一點平復下去,“你且答應我,不準跟他有任何聯系。”
阮凝玉再三保證。
“我接下來兩天歇息的時候,你要陪著。”
答應。
見到他臉上又重新出了微笑,雖然很淡。
阮凝玉不知道謝凌對的到底有多深,或者說,大抵像一片海。
月華如練的夜晚,謝凌將了過去。
他這幾日的緒都很不穩定,而今日倒是正常了許多。他回南京要帶走的東西,書瑤已經幫他打包好了,這次他又帶去了一些書。
阮凝玉看著腳邊的書,這次真的覺他真的要走了。
“后日我便要,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我屆時給你帶回來。”他道。
阮凝玉雖然對他有利用,但是這幾日跟他的相還是很開心的。
故此,面上竟流了一的不舍。
謝凌看出來了,“過來。”
阮凝玉主過去,便被他抱了起來,坐在他的上。
謝凌的掌心熨帖著纖細的腰線,“給我一些你的東西,讓我帶去南京。”
“我能有什麼能給你的。”想不出。
謝凌話音剛落,目無意間掃過阮凝玉的袖口,袖口落些許,出半塊疊得整齊上面有閨名的手絹。
是刻著名字,日日被揣在懷里的東西。
他眸倏然轉深,指尖在腰間微微收,聲音低沉了下去,帶著不容抗拒的溫:“……凝凝,這方絹帕,給我可好?”
阮凝玉很他在面前“低頭”的姿態,既然他這麼說了,便勉為其難地將的之手絹給他吧,“既然你這麼求我了,那便給你吧。”
“你可要好好保管。”
謝凌將這枚手絹收好,嗯了一聲。
他不是很相信阮凝玉。
阮凝玉格跳,想法每一天都在變。如今對他依賴,開心的時候會說幾句花言巧語,可謝凌卻是親眼見過是如何挑撥完慕容深沈景鈺便甩手走人。
所以,他信不過。
這幾日對他的乖順,超乎他的意料,就像換了個人似的,讓謝凌產生了一不真實。
會牽著他的手,會在他的懷里睡覺,的手指不小心被繡花針扎了,還會氣地讓他吹吹,給涂藥。那是他前面不曾擁有過的。
因為這些天了對他的親近,初嘗了一點甜,他便更開始貪,更想占有一輩子。
有了這枚手絹,即使日后反悔要嫁給沈景鈺時,他便可以將其拿出來,說是給自己的定信。如此一來,便只能留在自己邊,再無旁人可搶。
想到這里,謝凌垂在側的手悄然攥,眼底掠過一不易察覺的翳。他低頭看著阮凝玉依舊帶著懵懂的臉龐,語氣不自覺放了些:“在我走之前,你且安心待在府里,別再與沈景鈺有任何牽扯。”
阮凝玉卻本不知道他心里在想著什麼,只是對他微笑,“好。”
“我等表哥的好消息。”
阮凝玉坐了沒多久,又要去榮安堂那學規矩了。
正當垂頭喪氣,滿臉絕地去了那之后,楊嬤嬤卻告訴:“上回大公子過來看老夫人,特意提了孫嬤嬤的事。說孫嬤嬤年歲大了,子難免有些嚴厲迂腐,待人事了幾分活絡人,若是讓一直教導表姑娘,只怕惹得表姑娘心里抵,反倒起了反效果。”
“老太太聽了這話,琢磨著確實在理,不愿委屈了姑娘,便特意換了這位張嬤嬤來,往后教導姑娘的事,就都給張嬤嬤了。
這位張嬤嬤是謝凌請來的,心里跟明鏡似的,有了孫嬤嬤這樣的前車之鑒,只想討好阮凝玉,又怎麼可能對過于嚴厲?
此時見到阮凝玉,便滿臉笑容地迎上來,“老奴見過表姑娘。表姑娘近來貴可好?”
阮凝玉一聽,有點愣住。
想著想著,阮凝玉的角先一步彎了起來。
謝玄機上說著不愿幫,不合規矩,可其實他心里得很嘛!不然怎麼會悄悄為掃清障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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