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老夫人是慶隆三年筆親封的誥命夫人，連太皇太后都說我們老夫人當為世家子楷模。刑嬤嬤伺候老夫人二十多年，更是通曉禮儀規矩。”

話說到這份上，再推辭便是拂了侯府的面。

趙福忠心里明鏡似的，這哪里是是教習，分明是要給未來兒媳立規矩。

“諸位稍等，此事我需得請示大公子。”

徹正在衙門理公文，手中攏著文書，擺如流云。

趙福忠道：“大人，侯府這是要給您立下馬威呢，看來改婚期的事確實惹得他們不滿。”

“無妨。”

他眉目疏淡，語氣毫無波瀾。

“好生招待嬤嬤，請好好教。”

趙福忠道：“是。”

回府后，趙福忠將刑嬤嬤領到二姑娘的明蘭院。

令頤正坐在花架秋千上，趙福忠走上前：“二姑娘，這是侯府來的刑嬤嬤。”

“唔？！”

令頤捧著剛蒸好的青團吃得正香，冷不丁出現個生人，嚇得趕將青團放回瓷碟。

刑嬤嬤上前，行了個標準的萬福禮。

“老奴見過世子妃。”

行禮時腰背直，連褶都不曾晃分毫。

卻板著一張刻薄的老臉，眼里閃爍著令人不適的。

令頤拿手忙腳帕子了角，乖巧道：“刑嬤嬤好。”

小姑娘聲音清甜，像浸了的花釀。

刑嬤嬤不聲打量這位未來的世子妃，皺了皺眉。

原本聽說世子妃是狀元郎的妹妹，以為是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

而眼前這位，分明一個渾稚氣的。

打扮的花枝招展不說，角還沾著艾草渣……

清了清嗓子。

“老奴奉老夫人之命，特來教導世子妃閨閣禮儀、中饋之道。”

令頤對這個稱呼還有些不習慣。

一旁的芳菲給使了個眼，才意識到是在說自己。

下意識嘟囔：“可是我的功課都是潯之哥哥教的……”

令頤在徹的教導下，不琴棋書畫樣樣通，就連男子的六藝也學得有模有樣。

漸漸的，養了什麼都請教哥哥的習慣，別人教的就是學不會。

刑嬤嬤厲聲打斷，眉都快豎起來了。

“荒唐！世子妃怎能如此輕浮，大人可是個大男子，如何能教您閨閣禮儀？”

令頤被突如其來的呵斥嚇得一，連忙了脖子不敢再說話了。

心里忍不住哀嚎：嗚嗚這個嬤嬤好可怕……

刑嬤嬤對芳菲和晴雪道：“煩請兩位姑娘帶我去室瞧瞧。”

晴雪見不得自家姑娘被欺負，忍不住嗆道：“你這人憑什麼——”

芳菲趕忙拉住，瘋狂給使眼：別沖別沖！

晴雪忍了忍，把怒氣憋了回去。

不不愿帶刑嬤嬤幾人進了屋，進了室，刑嬤嬤的目如刀般掃過房間。

滿屋茸茸的布偶，五彩繽紛的珠串，還有窗臺上擺著的一排泥塑小，花貓、兔子，老虎……

的眉頭越皺越。

“這、這何統！”

“世子妃將來是要執掌侯府的人，怎能還像個黃丫頭似的擺弄這些？秋霜！”

對侯府帶來的丫鬟道：“回頭給世子妃收拾收拾，把這些東西都收起來，一件不許留！”

秋霜恭敬道：“是。”

令頤一個箭步上前將那些東西護到后，張開雙臂不讓們。

“這些都是我爹娘還有哥哥送給我的！”

刑嬤嬤不為所。

“世子妃，若想早日為侯府主母，這些小兒的東西便要早日舍棄。”

說罷，又徑直走向柜，嘩啦一聲拉開柜門。

的、紫的、鵝黃的……各種花花綠綠的襦，還有繡著花和蝴蝶的裳。

刑嬤嬤的臉更難看了。

“世子妃的服都不好，為侯府媳婦，哪能天天穿得像個小孩子！”

將那些又花哨的服拿了出來，抖出一件繡著兔子的寢。

雪白的綢緞上，一只憨態可掬的兔子正抱著藥杵，周圍點綴著幾朵祥云。

令頤紅了臉，忙將那件寢搶回手里。

“這、這件不

能拿走！”

這是潯之哥哥給念過玉兔故事后，特意描了花樣托繡娘定制的，是最喜歡的寢！

刑嬤嬤板著臉：“看來世子妃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從今日起，老奴會好好教教您，什麼才是侯府世子妃該有的統。”

令頤可憐兮兮抱著寢，小臉發白，像大白天見到了夜叉。

*

令頤很快會到了刑嬤嬤的恐怖。

屋，刑嬤嬤拿出一把戒尺啪地敲在桌子上。

“說了多次了，走路不要蹦跶著走！世子妃當自己是兔子嗎？”

“什麼是蓮步，款步！慢慢走，不要晃！”

刑嬤嬤拿出一大串步掛在的細腰上，

令頤纖細的腰肢頓時被得一沉，差點沒站穩。

刑嬤嬤一拍肩膀：“就這樣走兩步！”

令頤戰戰兢兢走了幾步，珠串一陣叮當響。

“重來，一步分八步走！擺不能晃，步要響得勻稱！”

刑嬤嬤示范了一下，珠串輕盈相擊，說不出的好聽。

短短幾丈距離，走了一盞茶的時間。

“就這樣走，世子妃得比老奴走得更慢才行。”

令頤驚掉了下。

這還只是開始。

不止走路，從晨起梳妝到夜寢熄燈，從執筷姿勢到奉茶角度，每一細節都要認真雕琢。

最讓令頤頭痛的是紅，經常把線纏麻，要麼就是把指尖扎得通紅。

刑嬤嬤板著臉扯過繡品。

“世子妃這針腳，連三歲孩都不如，拆了重繡！”

短短幾日，令頤就被折騰得蔫頭耷腦，嘟嘟的臉頰瘦了一圈。

啪嘰一聲癱倒在桌子上，小貓一樣有氣無力哀嚎。

“趙管家，哥哥什麼時候回來啊，再不來他就見不到他可的妹妹了……”

趙福忠看著平日里活蹦跳的二姑娘被折騰了小可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大公子這段時間正忙，經常幾天幾夜的不合眼，實在不開啊。”

令頤里哼一聲，小臉皺了灌湯包。

一旁的晴雪湊過來道：“要不，姑娘學學燕世子整一整這個母夜叉？每天早上給屋子前放一只大公？”

晴雪眨著眼睛，滿臉寫著“這主意不錯吧”。

令頤：“……”

以前怎麼沒發現晴雪姐姐這麼鬼靈呢？

正在這時，秋霜款步走了過來。

“世子妃，嬤嬤讓您即刻去小廚房，今日要學看賬本和安排膳食。”

令頤一聲長嘆。

……

刑部衙門，徹執卷而坐。

邵玉朝門外錦衛略一抬手：“帶韓思敬進來，大人要親自問話。”

不多時，一陣鐵鏈聲響，戶部郎中韓思敬被兩名錦衛押堂中。

他袍凌，發冠歪斜，卻仍強作鎮定。

“大人這是何意，為何讓錦衛捉拿我？本自仕以來，一向忠于圣上，與閹黨從無瓜葛——”

“建興三年，揚州漕糧。”

徹悠悠開口，八個字驚得韓思敬軀一僵。

邵玉將一冊賬本拿給他看。

徹道：“韓大人這筆字，倒是比你的為人端正許多。”

賬本上赫然是韓思敬的親筆。

三月廿七，收鄭公門下王管事銀兩千兩。

“偽造，這是偽造！”

韓思敬嘶聲喊道，忽瞥見賬本邊緣的私印，聲音戛然而止。

“本巡視江南時，便注意到你和鄭康安關系甚。”

徹淡淡道：“若不是知道你意在漕糧權，看這些年你和鄭康安的來往的親昵勁兒，我還當你們兩人有什麼私。”

這話猶如一記耳狠狠在韓思敬臉上，他面如死灰地癱在地。

徹直起，捋了捋袖口。

“押下去吧，記得好生伺候，讓他吐個干凈。”

待錦衛將人帶走后，邵玉道：“韓思敬怎麼都想不到，大人從建興四年就盯上他們了。”

徹沉默不語，向窗外。

已至初夏，窗外濃云布，似有大雨將至。

“下棋麼……總要提前埋好殺著。”

當年他將二十兩銀子給韓府管家時，等的便是這場收網。

邵玉道：“下教。”

跟了徹這麼多年，他深知此人心思深沉，深諳弈棋之道，且非常擅長埋閑棋。

若他要做什麼事，提早很多年便開始鋪墊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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