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淚水涌了出來，順著小姑娘的臉頰落。

“我是想著，哥哥他……他經歷過那般可怕絕的事，可他還是把所有的好，所有的溫都給了我，他從未讓那些影沾染我分毫……”

小姑娘泣不聲：“師姐，我直到現在才明白……我一直在理所當然地著他的保護，卻從未真正理解過他背負著什麼……”

祝頌然徹底怔住了。

預想了令頤可能會恐懼，會崩潰，會因此疏離先生。

卻萬萬沒想到，得到的竟是這樣一個答案。

沒有害怕，沒有退，只有鋪天蓋地的心疼與自責。

這份純粹而熾熱的，讓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應。

看著眼前哭得渾發抖的師妹，心中百集，最終化為一聲輕嘆。

上前輕輕擁住令頤：“傻丫頭，你何須自責？你不知，你本就是一種救贖。你不是在被保護，你的存在，你的好，你毫無保留的信任與依賴，于他而言，何嘗不是一種無聲的守護？”

“你照亮了他世界里我們無法及的角落，這本就是最珍貴的禮。”

“師姐……”

令頤埋在祝頌然肩頭，淚水更加洶涌。

淚水不再是單純的悲傷，還有心疼和更加堅定的決心。

“我怎麼會怕他，我怎麼會因為那些事就離開他……我只會，更想抱住他……”

祝頌然拍著的背，溫安。

“所以，你退婚，是因為喜歡先生，對麼？”

令頤拼命點著頭。

“對，我喜歡哥哥，很喜歡很喜歡。”

第74章

幾日后，另一件事在京城中鬧得沸沸揚揚。

比起姜家二小姐悔婚的流言蜚語，徹推行的新政，以雷霆萬鈞之勢席卷朝野。

借由禹王侵地一案掀開的巨大缺口，他毫不手地將刀鋒指向權貴階層。

打擊宗室權貴兼并土地，清丈田畝，削弱特權，鼓勵農耕。

每一項措施都準地中了既得利益者的命門。

自然，此舉遭到了幾乎整個權貴階層的劇烈反對。

朝堂上，奏章雪片般飛向案，朝堂之下暗流洶涌，甚至局部地區的武力抗法事件時有發生。

然而，徹的回應比所有人預想的更為酷烈。

他仿佛早已預料到這一切，甚至可能正等待著這一切。

反對的聲浪越高，他鎮的手段就越發鐵無。

短短數月，他以謀逆、抗旨、煽叛等罪名，置了一批又一批帶頭鬧事的皇親國戚、地方豪強。

手段之狠辣，牽連之廣，令人瞠目結舌。

幾支試圖憑借私兵作的勢力，更是被早有準備的新軍以碾之勢迅速撲滅，主犯皆被梟首示眾。

腥味過府的文書，彌漫在京城的空氣里。

這個天大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令頤耳中。

侍們私下議論時，聲音都帶著恐懼和難以置信。

“姑娘，您聽說了嗎？城外又置了一批人，說是抗法。”

“以前雖知大人手段厲害，可也沒想到會到這等地步……”

“是啊，這得結下多仇家啊？”

令頤聽著，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幾乎能想象出哥哥怎樣殘酷的風暴中心。

抬起頭，看著惴惴不安的侍們，一字一句：“哥哥做的，是對的。”

“我跟隨哥哥巡視江南，見過很多流離失所的百姓，哥哥選擇了一條艱難的道路，卻也是最有效的路。”

“我倒是在想，我能做些什麼幫幫哥哥呢？”

蹙眉沉思，目無意識地掃過書架。

那里擱著之前整理的同文館文稿，從府搬出來時，這些文稿都被小心

帶過來了。

一個點子閃的腦海，同文館！

對了，哥哥的新政需要被理解，而不是僅僅被恐懼。

他的思想，他為何要這樣做的緣由，需要有人去闡述，去辯護。

“快，備車，我要去同文館！”

同文館的講堂，令頤召集了所有能找到的學子。

站在眾人面前，將自己的想法告知他們。

“諸位同窗，如今朝中首輔大人推行新政，這是利國利民之長遠大計。”

“然而，新政推行，阻力巨大，面臨很多非議。我們在此讀書明理，不應只做壁上觀。首輔大人此前曾讓我協助整理過許多文稿札記，其中蘊含著他對于田制、吏治、民生等諸多問題的深思與見解，其思想之深，絕非外界簡單傳言的酷烈二字。”

“我想將首輔大人那些沒有被世人看到的理念傳播出去，為新政爭取一些理解的聲音，需要各位同窗的幫助。”

話音剛落，眾人頓時像炸開了鍋，議論聲陡然變大。

一位年紀稍長的學子站起，面不虞：“姜姑娘，就算新政本意或許為善，但首輔手段如此酷烈，輒殺戮，這豈是仁人君子所為？既然違背圣賢仁恕之道，我等豈能為此等暴政張目？”

令頤立即反駁：“并非如此！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舊弊沉疴已久，盤錯節，若不用重典，如何能撼？若因為懼怕阻力而畏不前，或因為手段激烈而全盤否定其本心，那不是因噎廢食了嗎？”

據理力爭，引用哥哥文稿中的觀點，試圖說明改革的必要與復雜。

但畢竟年紀小，面對大家深固的“仁政”觀念，的辯護顯得有些吃力。

爭論聲中，一個沉穩的聲音緩緩響起，過了現場的嘈雜。

“令頤所言，并非全無道理。”

眾人去，竟是明老先生。

他緩步走出，目掃過在場學子。

“縱觀古今，未有哪一場真正的變革，是在溫文爾雅、和風細雨中誕生的。破堅冰，需用重錘，只是這重錘之下，如何盡量減無辜波及，把握其中分寸，才是執政者最大的難題與責任。”

他并未全然贊同徹的所有手段，但他指出了變革的殘酷本質，瞬間提升了爭論的格局。

許多一味批判殘忍的學子陷了沉思。

就在這時，一個弱弱的聲音響起。

“那個，我覺得，姜姑娘和明先生說得對。”

眾人看去，竟是平日里最吊兒郎當的李友仁。

他努力地站直了，清咳了一聲。

“我承認，我李友仁天不怕地不怕，唯獨見到先生肚子就轉筋，比見鬼還怕三分！”

這老實得過分的自白，讓繃的氣氛瞬間松。

好幾個學子“噗嗤”笑出了聲。

李友仁撓了撓頭，有點尷尬，但還是繼續說了下去：“但是，我從來都覺得，他很了不起！他做的事，很多人想都不敢想，更別提去做了！”

“你們想啊，那些占著幾百頃地，欺男霸還沒人敢管的王爺侯爺們，他敢上去就掰手腕，這事擱咱們，想都不敢想吧？可他不僅想了，還真干了，就沖這個，我就覺得很了不起！”

他說的不著調，但那份最直接的，比任何華麗的辯論都更有力。

李友仁的帶頭，像是一顆投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漣漪。

接著，曾經益于徹整頓吏治的學生站了出來，一些寒門學子站了出來，。

“若非首輔手段強，我父親的冤還不知屈何時能昭雪。我等只論仁恕，可曾想過害者之苦？”

還有一些厭惡權貴橫行的高門子弟也站了出來：“明先生所言極是。變革必有代價，或許大人之法是當下唯一可行之路，我們可以嘗試讓更多人明白其初衷。”

“對！先生縱有手段狠厲之，但其新政本意是好的！”

“我們應該讓更多人明白新政為何而行！”

“我們可以注解文章，可以街頭宣講，可以撰寫話本……”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響應。

看著眼前群漸起的學子們，令頤的眼眶潤了。

這時，一只溫暖的手輕輕按在的肩上。

回頭，映眼簾的是一張帶著爽朗笑容的悉臉龐。

“羨文師兄！”

令頤驚喜出聲：“師兄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

如今已是新科進士的宋嘉策，笑著了的發頂，作一如既往的親昵自然，帶著幾分錦還鄉的得意。

“咱們小師妹在這兒要干一番大事，師兄我能不快馬加鞭趕回來給你撐場子嗎？”

同時，祝頌然不知何時已悄然站在了后，對微笑著點頭，眼中滿是鼓勵和支持。

“小令頤，這次，可真的要你來帶頭了。”

“放心吧師姐師兄！”

抹去眼角的潤，轉過面向重新聚攏過來的學子們。

“承蒙各位同窗信任，只要我們同心協力，必能讓更多人聽見我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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