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世界的看法還停留在二十年前，還沒習慣用奢侈品，也沒習慣自己有一個三十多歲的兒子。在記憶里，顧垣還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最后一次見兒子，是和顧楨領了離婚證，三人最后一次去俄國館子。離婚時，顧楨把家里最有分量的兩金條給了，讓拿著金條滾，沒要，又鎖在了原來的屜里。

葉棠見顧垣沒回答，盯著照片看了又看，用一種不確信的語氣說道：“咱們以前應該是租房住，你還記得那地址嗎”

并沒有什麼老房子，一直住在曼哈頓的高級公寓里。

顧垣告訴，顧楨并沒有來國，他在國時因病去世了。

葉棠的張張合合沒再問下去。用了一周時間接顧楨去世的事實，每天只在保姆吃飯的時候才從臥室出來。一周后問顧垣買好回家的票了嗎，顧垣說下個月回家，說了聲好，甚至連自己的護照和駕照都沒管顧垣要。自殺前本來已經去使館辦了簽證，等不及派發就注了胰島素。

沒再問顧楨，沒問布朗，甚至也沒問自己。問顧垣，習琳這些年還是一個人

顧垣說習琳這些年都是一個人。他知道母親在側面打聽習琳和顧楨到底有沒有結過婚。

問過習琳，又問兒子，問他有沒有朋友。

平時出去，顧垣都讓司機送。顧垣看了母親的行程，都是游客打卡點，并沒什麼稀奇的地方。

富小景來紐約的那天，顧垣去機場接。下飛機前特意打扮過，唯獨沒搽口紅。

一見顧垣，整個人都掛在了他上。說，我可真是喜歡你啊。

顧垣見的第一句話是你高了。

富小景很不好意思地說，穿的運鞋有1.5厘米的增高。嘟囔著就這麼一點差距，你怎麼看得出來。

顧垣又說胖了。富小景解釋道，只是臉胖了，重還是和以前一樣的。顧垣說這是年紀大了，新陳代謝越發不好，臉只會越發的胖。富小景瞪了他一眼，你有什麼資格嫌棄我，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顧垣很干脆地承認，他確實沒有資格。富小景的語氣也和緩下來，之深責之切，合理的監督也是有必要的，最近因為熬夜臉水腫了，看著虛胖，以后會改的。

兩人對著進行了一番批評和自我批評，然后得出結論，彼此都不是完人，湊合湊合過得了。

顧垣為了向富小景表明自己還不算老，直到把塞到副駕駛前，一直背著。

“確實沒胖，背起來還和以前一樣。”

“我的調研快結束了，明年我來紐約，咱們就能徹底在一起了。”富小景在副駕駛里吃顧垣準備的甜食，“咱媽還沒想起來現在的事兒嗎”

顧楨愣了十秒后才明白富小景的“咱媽”指的是“葉棠”。

“我總覺得已經想起來了，只是假裝不知道。”假裝不知道，就可以裝一切都不存在。

富小景不知道怎麼來安他。

“我媽以前是省話劇團的臺柱子，如果沒我，還有好幾年的風。八十年代初，在我們市里，比赫本的知名度要高很多。”

他本來是開個玩笑，可兩個人誰都沒笑。

“你媽當時選擇你，一定是認為你比的事業重要。”

第99章

葉棠終于鼓足勇氣問顧垣：“你爸是得什麼病走的”

葉棠仍沒回憶起以前的事，只是猜到了。顧楨因為和團長的事兒要同離婚, 又怎麼會靠來國。至于兒子, 大概率是顧楨去世后才到自己這里來的。

顧垣告訴, 他爸跟姥姥一樣, 走得很迅速，沒什麼苦。至于自殺，是他惹生了些氣, 起因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以后不會再讓生氣了。

“我和他離婚后, 他又結過婚嗎”

“沒有。”

“你爸是怕后媽給你氣，才沒再婚。并沒有幾個父親能做到這點, 他為你犧牲很多，你得記著他的好。”

“您說得對。”

“你這些年在紐約過得好嗎”

“很好。”

葉棠終于問到布朗：“布朗是什麼時候死的”

“三年多前。”

葉棠的角似笑非笑, 像是在嘲諷自己：“我竟然和他生活了這麼些年。他對你好嗎”不得不嘆服自己的意志力，剛來國時每天都在想離婚, 沒想這樁婚姻竟然堅持了十幾年, 比和顧楨的婚史還要長。

“還好。”

“外人總比不上自己的父親。”葉棠又提起往事，“你還記得嗎, 以前你在兒園得了蘋果，非要給你爸, 我吃你還不高興。”

“我從沒忘過。”

顧垣上兒園的時候，班里排演《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那時他是班里公認最高大漂亮的男孩子，順理章地得到了王子的角。他不滿意，偏要演白雪公主, 對外理由是白雪公主是戲里最吃重的角，而他媽是省話劇團的臺柱子，他天生就有演戲天賦。結果一化妝，他確實很像公主，原來的公主只好去演巫婆。排練時，巫婆一遞給他蘋果，顧垣就搶過來吃，等蘋果被啃得只剩一個核，他才倒下。他是這麼跟小朋友們解釋的，公主要想深度中毒，吃一口蘋果是不行的，必須得全部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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