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樾沒心思:“簽不了。這項目我不要了。”
何巍第一次見他這麼不負責任,想發火,回頭看一眼會議室,低聲線忍道:“你知不知道這項目有多重要?你現在毀約,對事務所和你的前途百害無一利!”
白行樾看了眼腕表,冷聲說:“前途可以不要。我沒法拿的命去賭。”
何巍氣極,用力抓了下頭發,差點崩潰:“你他媽……”
白行樾不再聽他多言,毫不留,轉就走了。
第59章 我們第二次相遇的地方……
白行樾抵達洱源縣已經是下午。
路上,他不斷聯系周旋,聯系不上,問王玄要了姓的領隊的號碼,撥過去也無人接聽。
這邊的武警總隊負責人早年過白行樾父親恩惠,聽說這事,幫忙聯系了地質環境監測院和消防救援隊,給到的反饋是,今早確實有幾個年輕男被困在河谷一帶,但都是游客,沒有考古隊的人。
很快,負責人又打來一通電話,說剛剛得到消息,一個多小時前,泥石流二次發,淹沒了古墓出口,導致地下坍塌,有一組人被埋在里面了,還沒解救出來。
白行樾上了武警的車,隨他們去事發現場。
昨天暴雨突降,谷底積水,河道被泥沙和碎石堵住,山路被沖刷,走起來直打。好在雨停了,泥石流破壞力不大,沒預想中那麼危險,一切都還來得及。
趕到現場時,考古隊和救援隊的人都在,白行樾環視一圈,沒找到周旋,心里一沉,基本有了數。
救援隊隊長看向被堵塞的口,和底下人商討救援方案。武警中隊隊長領白行樾過去了,問現在什麼況,里面被困了幾個人。
救援隊隊長空說:“三個,兩一男。況不是太糟,得盡快刨開泥沙,把人救出來,不然他們在地底下待久了,會被活活憋死的。”
白行樾問后的隊:“昨天暴雨,今天隊里怎麼沒雨休?”
隊被問得愧,正要開口,和周旋同組的男生搶先說:“是這樣的……本來今明兩天都休息,隊里有個胡明黎的私自下到墓里,周旋是我們組組長,估計跟著下去了。”
隊默了許久,道:“是我沒帶好自己隊里的人,給大家添了。”
白行樾懶得聽這些場面話,耐心等救援方案。
原本一切都在順利進行,天公不作,轉眼又下起雨,淅淅瀝瀝。
但凡下雨,泥石流隨時有可能三次發,為避免更多人員傷亡,行只能暫緩。
救援隊隊員冒著細雨,護送考古隊的其他人離開現場。
白行樾沒走,留下一起等。
時間分秒流逝,等到最后,白行樾徹底沒了耐,沒指責沒怒氣,沉靜道:“要是雨一直不停,里面的人怎麼辦?”
救援隊隊長更心急,無奈道:“底下路況復雜,我們的人不悉,就算冒雨下去了也出不來,救人的概率不大,沒準還得把自己的命搭進去。”
白行樾沒多言,轉進了帳篷。
再出來時,腰部系了繩索,上裹了救生、防靴和手套。
白行樾在國外那幾年,經常混跡在無人區或野外,對救生一事信手拈來,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
救援隊隊長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愣住了,反應過來后,趕阻止:“不行,你不能下去——先不說你自己有沒有危險,這是我們的任務,你沒有義務冒險!”
白行樾不聽勸,平靜道:“里面被困的,是我妻子。”
救援隊隊長又愣住了,剛想勒令說什麼,被旁邊的中隊長拽了一下:“你我都管不了這位……他是那誰的兒子,知道了麼?”
聽見一個姓氏,救援隊隊長倒吸一口涼氣,嘆息道:“那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人去送死啊!真出事了,你我責任不是更大?”
中隊長氣得直拍腦門:“所以趕
幾個人跟過去啊!還等什麼呢!”
白行樾抬了抬眼,眼底一潭死水,幽涼深沉:“地形給我來認。放心,不會讓你們活活送死。”
-
地底空氣稀薄,泥漿不斷往里灌,越堆越厚,已經沒到了膝蓋往上。
周旋跟胡明黎和房鵬站在臺階上,不不鬧,盡量不過度消耗氧氣,養蓄銳。
拉進來的電線已經被淹沒,燈泡滅了,墓室一片昏暗。胡明黎看著手不見五指的四周,清晰聽見渾濁的泥流翻滾的聲音,再也忍不住,低低泣。
周旋聽得心煩,但沒說什麼,閉了閉眼,等時間一點點過去。
胡明黎眼淚,哽咽著說:“都怪我……是我對不起你們,要不是我怕拖后,想趕一下工作進度,進來了……你們倆也不會因為找我,被困在這里……對不起。”
房鵬打小在城里長大,哪見過這種場面,顧不上男之分,抹了把眼淚。
房鵬心里很難不怨懟,沒好氣地說:“你學藝不,進度慢點就慢點,我們從沒說過你什麼,結果非得搞這套!現在好了吧,大家陪你一起死——反正這是墓地,都不用看風水了,就地埋了得了!”
被他一說,胡明黎哭得更大聲了,連連道歉。
周旋平靜打斷他們:“都說兩句吧,省點力氣。事已經發生了,怪這怪那沒用。”
房鵬收斂了脾氣:“你就不害怕嗎?”
“怕。”今年只見過母親和弟弟一次,還想見第二次,和白行樾也還沒百年好合,怎麼可能不怕,“就算出不去,我也不想認死。”
房鵬說:“那要是,真沒人來救我們呢?”
周旋說:“會有人愿意來救,但他們也得惜自己的命。”
隔厚厚幾個土層,可能是錯覺,好像聽見外面又降雨了,口有水流聲,縹緲空靈。
他們漸漸被隔絕在世界之外。
泥漿越灌越多,沒過了腰,快要彌漫到口,水在上,呼吸開始變困難。
房鵬個子高,拉了周旋一把,讓踩在自己腳背上;想了想,還是朝胡明黎出手,把人帶過來。
三人在同一節臺階上,圍作一團。
皮被臟污的泥水泡出褶皺,周旋不適地抬起手臂,了手心里的泥沙。
泥漿沒到肩膀,周旋徹底不過氣,頭暈目眩,腦子里一遍遍閃過家人和白行樾的臉,想著過往和他們相時的點滴。
不后悔學考古,但后悔以這種無足輕重的方式獻給自己的事業。
周旋聽見胡明黎的泣聲越來越弱,到最后,耳朵里只剩尖銳的嗡鳴,一遍遍轟炸開。
困頓地把眼睛睜開一條隙,約瞧見一亮,微弱一個點,朦朦朧朧,來自手電筒。
暈厥前一秒,周旋好像看見白行樾逆水行舟,突兀地出現在這。
那一瞬間,天亮了。
-
周旋是被疼醒的,腔、肺部、嚨,哪哪都疼,哪哪都水腫。
難聞的消毒水味傳進鼻腔,眉頭擰一個結,使勁睜開眼,眼的是覆了層明薄的白天花板,等適應了,視野慢慢變清晰。
白行樾撥了撥的頭發,啞聲說:“醒了?”
周旋僵地歪過脖子,看著他,眼眶一下紅了。
不是委屈,也不是災難過后的心有余悸。是心疼。
白行樾上的服都是褶皺,頸側和耳后沾了泥垢,臉上應該過或洗過,來不及進一步清潔,下冒出細小的胡茬。
他那麼干凈的人,此刻比任何時候都狼狽。
白行樾讀懂眼里的含義,笑笑:“又沒掉層皮,臟就臟了。”
周旋干燥起皮,試圖發出聲音,嗓子像被刀割過,啞得和砂紙沒區別:“我睡了……多久?”
白行樾答得很快,像是一直在計算:“一天半。”
周旋遲緩地點點頭,牢牢攥住他的一手指,依賴意味明顯。
白行樾回握住:“醫生說你被污水嗆到了,呼吸道染,還有點兒低燒。不是什麼大問題,但得住一周院。”
周旋盯著他眼底的烏青:“……你一直沒闔眼嗎?”
“嗯。”白行樾說,“你醒了要是見不到我,會心里沒底。”
“那時候,我知道你一定會出現。”
“我知道。”
我知道你知道。
周旋扯了扯泛白的,放語氣,聽起來像撒:“了。”
白行樾喂喝一口水:“暫時還不能吃東西,忍忍。”
“那我看你吃。”大概猜到,他到現在估計沒吃過東西。
“等你做完檢查我再吃。”
“好。”
幾項基礎檢查做完,白行樾人把餐食送上來,給點了份養胃的流食。
補充點營養,周旋覺舒服不,問起周納。
白行樾說:“他請假要來,我沒讓。等會你自己聯系他,報個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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