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溫格的書房去了。嗯，現在又轉了個方向，去了溫格小院的中庭。”

跟隨長天的指示，在府中七拐八彎。現在這副相貌是寶珠的，擺出一副傲氣淡然的模樣，別人自然就敬而遠之了。

只是繞過一竹叢外邊時，有人卻擋在了面前，笑嘻嘻道：“寶珠妹妹，怎麼纔來？我等得好苦。”定睛一看，不是那青小廝又是誰？

莫說長天想他，連寧小閒都眼角一跳。偏偏這傢伙脈脈含道：“我今兒在府又找著一好地方，包管人神不知……”一邊說一邊湊過爪子，想拉住的小手。

寧小閒卻晃躲過了這一拉，捂著衝他笑道：“你急什麼？進來說。”當先走進了竹林裡。

的面貌雖還是寶珠的模樣，但一雙妙目可謂眼波流轉，顧盼傳，尤其轉那一瞥更讓這男子神授魂與，毫不猶豫地跟了進去。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他還以爲“寶珠”要與他在這裡其好事，正待合撲上，哪知對方笑臉突然一收，一掌劈了過來。他還沒來得及反應，頸後方就捱了一掌刀，直接被拍暈過去了。

呼，早就想這麼做了！寧小閒拍拍手，這才覺得解氣。

理掉這個麻煩，接下來順順利利地走到了溫城主的小院子裡，依據長天的指示找到庭院一隅的假山。

用獠牙刀柄在假山輕敲了三下，又聽長天道：“假山左上角放置的那支小亭子，對。就是它，往左旋轉後再往外拉出。”這機關的開啓設置得這麼複雜。是不是爲了防止小孩子在庭院裡玩耍不小心打開暗道？

依言照做，只聽“錚”地一聲極細響，轉過去一看，地面上已經裂開了一個口。這口平時以鐵板覆住，先覆一層沙土。上頭又植了一層草皮，看起來很有欺騙。

輕輕潛了進去，過了幾息，這口自合上了。幸好沒有幽閉恐懼癥，不然一個人走在這手不見五指的地裡，還不得嚇死？這通道好窄，多虧是個子，形瘦小。若換了個六尺男兒走這通道，怕不得磕得鼻青臉腫？

長天道：“溫良羽剛纔見到這口也很吃驚，姓樊的告訴他這是從前的府主所修的逃生暗道。小半妖自嘲平時來這裡見父親的次數太，否則怎會發現不了機關？”

“他們走了多遠啦？”地問，結果發現在這麼靜謐的環境裡，再細微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二十丈。放心吧，前面有水流，他們聽不到你的聲音。”

才走出幾丈。果然就聽到了潺潺的水聲。城主府之下居然暗藏著一條地下河流，並且依水聲來判斷，這條河的水量還不小！嗯。或者說，第一任城主真是好本事，居然能將城主府準確地修在地下河的正上方！大概當時找過了什麼有名的風水神算大師？

腦中胡想著，腳步卻不停。長天提醒：“放緩呼吸，轉過彎就到了。”

躡手躡腳走了過去，沒忘了將呼吸至最輕。導引訣修大之境。人可以形呼吸，在水中閉氣一個時辰，離這境界還有好幾步之遙，但將心跳和呼吸變得幾近於無卻是輕而易舉的。

前方豁然開朗，看來這條通道與一個天然形的溶相連，大小約有一百多平方米，大概與華夏一套三室一廳的面積相當。地面像是特意打磨過了，平整得很，溶中央放著兩方方正正的石臺。壁上點著火把，將照得一清二楚。寧小閒想的卻是，這牆上的火焰偶爾跳，想必這兒的空氣是流的。否則人早就憋死在裡面了。

這溶倒有一小半是浸在水裡的，在火的照明下，水下影影綽綽，似乎還有溶通往遠，難怪前幾任城主將這裡當了逃生應急的通道。

悄悄探出頭去，看到了這溶中的各人等。

首先自然是樊真人和溫良羽了。進來之後，樊真人雙眼微閉，站在牆邊，而溫良羽被放在地上，他倚著石臺坐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面前的人，似乎連眨都捨不得眨一下。

他面前這人一玄，材勻稱欣長。雖然背對著寧小閒，但若從溫良羽的表上還猜不出這人是誰，那也不用出來混了。

巖城城主，溫格。

唉，真替溫良羽到難過。

溫良羽定定地著他，眼裡的緒不知是迷茫、痛苦、憤怒，還是悲傷。溫格也沒有說話，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過了好半晌，溫良羽才閉起了眼，從嗓子眼裡出一句話：“爲什麼？”這幾個字沒有想象中的乾，反倒有幾分悵然迷惘之意。

爲什麼要給他下毒？爲什麼要設計害他？爲什麼明明是最親的父親，卻要取他命？爲什麼……他心裡有許多許多個爲什麼，但是，答案還重要麼？

溫格沒有吭聲，從石壁邊取出金盆，在地下河流中打了半盆水，自儲戒指裡掏出一壺熱水倒進去，兌了溫水；又自懷裡掏出一包藥灑，最後取出一條雪白的巾，在盆中輕輕攪。

待藥全部化開之後，他才擰了擰巾，給溫良羽起了臉。他做這一切，從容不迫、一不茍。

溫良羽沒有躲閃。他盯住自己父親，眼睛漸漸溼潤，寧小閒在他眸中看到的，竟是孺慕之。

溫格這才嘆了口氣，笑道：“你還很小的時候，我也是這般幫你臉的。自從搬到巖城來，就再也沒有這樣做過了。”這話說完，溫良羽眼中的淚珠終於滾了下來。

溫格將他的臉細細地過了一遍，這水中是放了藥的，凡是他過的地方，易容丹的效力就漸漸消失。等到他將巾放回水中時，溫良羽的本來面貌終於了出來！

他的模樣果然和長天形容的很像，尖尖耳、圓鼻、面上長滿淡白的茸，還有細長的鬍鬚。其實以寧小閒的眼看來，不僅不猙獰，反倒有兩分可。心道：這是狐貍麼？不對，耳朵好像比狐貍略圓一些，也沒有那麼尖。話說，他的孃親到底是個什麼種？！

自然不會發出聲響，連心跳和呼吸都藏得好好兒地。溶裡兩個清醒的人都見過溫良羽的真面目，當然也不會吃驚。其實牆邊還坐著那四名囚徒，然而不知樊真人在他們上用了什麼手段，個個雙目發直、眼神渙散，否則見了溫良羽的真面貌怎會毫無反應？

“那支釵子，真是我孃的麼？”溫良羽低聲問道。這個疑問猶如骨哽在，不吐不快。

溫格頜首道：“不錯。的的確確是送給我的禮。”

“那……可還在人世？”

“我也不清楚。”寧小閒看不到溫格的表，卻能聽到他聲音慢慢放，似乎沉了好的往事，“二十四年前，我路過饒州地界，趕路錯過了宿頭，夜宿在一荒廟之中。那晚是我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看到你孃親。我那時已有家室，心裡也分明知道，在荒郊野地突然出現的子多半是妖怪，但生得實在太，得令我不顧一切。”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已經不見了，只在枕邊留下了這支木釵。後來我多方打探，也不知道的份和行蹤。四年之後，剛剛出生的你，突然出現在我的房中。夫人大驚失，我卻猜到了你必是我兒子，力排衆議將你留下。”

溫良羽長久無語，好一會兒才道：“父親，爲何如此待我？”

溫格手了他頭頂的茸：“羽兒，我也有苦衷。”

“這世道如此艱難，凡人生活不易。早年顛沛流離，還要養你們兩個孩子，夫人熬不住，弱病而死；我雖然過來了，卻一直虛耗。後來機緣巧合，我服用了小駐丹，外貌、氣和形得以一直保持在盛年之時。但是，唉，你知道的，這種丹藥對的折損極大。我傷及本，當了城主之後再如何進補，都是枉然。時至今日，我已經是骨崩毀，迴天無了，再如何向清虛門求取靈藥也是徒勞。”

溫良羽容：“您不是說過，至還有五年壽命麼？”

溫格苦笑道：“那是安你的話。你樊叔知道，最多再有七日，我就要命喪黃泉！”

溫良羽忍不住轉向樊真人，見他面沉重地點了點頭，一時心如麻。

這溫城主氣看起來一直很好啊，竟然就要死了？寧小閒目閃。長天知道心中疑，開口解答：“仙家丹藥並不是萬用萬靈的。所謂起死回生的妙藥，本是建立在服藥之人還有生機的基礎之上。這姓溫的若真如他自己所說，已經到了骨崩毀的地步，那麼就是生機已經泯滅。”

他知道這樣的解釋太深奧，於是舉例道：“自後土化六道之後，世間生靈的壽命就都定了下來。你知道無病無災的老人爲何最後仍會死去？所謂‘無疾而終’，其實就是行將就木，生機泯滅，只好消亡，這乃是天地制衡萬之道。溫格卻是早年虧虛太多，積重難返，就是仙家丹藥也無力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