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懂非懂。長天的意思，是這溫城主的壽命已經到了盡頭，非死不可？

他接道：“他面一直紅潤，應該是服用了駐丹的關係。真正的駐丹除了保持貌不變之外，對有益無害。他既說是小駐丹，多了個‘小’字，或許更改了藥配方、或許煉製之時不得法，總之是對他產生了更大危害，加重了他生機凋零的速度。”

溫良羽卻是知道溫格的咳之癥已經日益嚴重，聽之不似假話。他住心頭的悸道：“那與今日之事，又有何關聯？”

“我想盡了一切辦法，也不過是將骨崩壞的速度放緩了一點兒。這些年，你樊叔四探訪，想爲我尋得一線生機。天可憐見，終於讓他找著了！”

溫良羽哪怕知道老爹尋到的方法不是正道，而且多半和自己有關係，可臉上還是出了關心的神。

溫格看在眼裡，忍不住嘆氣：“謹兒若能有你十分之一的孝心，我都死得瞑目了。”頓了頓道，“你樊叔尋得的法子，乃是‘換’之。”

“我已病膏盲，藥石無效。但天無絕人之路，總還會留有一線生機。你樊叔從一位神道人那裡學得了換之，只要將我之，與妖怪之互換，就能延得壽命，恢復健康！”

溫良羽嘎聲道：“妖怪之？帝流漿將至，城外多的是妖怪，爲何不去尋它們。反而抓了我來？”

“你當這換之可以隨便施展麼？若人人都能輕而易舉地改換壽命，這天道如何能允？”溫格搖頭道。“天下妖怪雖多，但抓哪一隻來替了我的都不行。妖之力何等霸道，我這軀何等脆弱，換之一行完，我恐怕就要七竅流而亡。那便不是改命，而是送命了。”

“只有你，我的好兒子，只有你的可以啊！”寧小閒看不到，但溫良羽卻能見自己老爹的眼中出一團，面龐扭曲，顯出了他從來未見過的狂熱，“你負妖怪脈。又平平安安地活了二十年，人類和妖怪的早在你上相融爲一，妖力也早就習慣了與你的相合。最重要的是，你的脈傳承自我。只要我和你對換了，你上的妖力也會承認我的，不會出現而亡的況。”

寧小閒聞言輕了一下魔眼，長天知道在徵詢自己：“他說的沒錯。換之還有一種用法，即是將人變妖怪或半妖。只要將妖怪或半妖的改換到人類上就行。只是再弱小的妖怪。對人而言還是太強大。人類的太脆弱，多半承不了妖力的霸道。在上古時期，敢此的一般只有質強橫的蠻族。且施前要做好多項準備。”

他嘖嘖稱讚道：“蠻族早就消亡了，此也沒人敢再用。不過這姓溫的腦子倒是好使，居然被他找到了天換日的辦法。這小半妖上的脈來源於他，一旦將妖換到自己上，妖力自然不會傷害他。好計，好計啊！”

這是沒口子稱讚的時候嗎？！只看溫良羽那麼聰明。他爹當然也是一肚子鬼明的人。唉，自己爲什麼又在這種重要關頭胡思想？趕再度將力集中到眼前。

溫良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花毒漸漸解開，他雖仍彈不得，神智卻越來越清醒。溫格的話，他稍一思忖便想通、想了。

“爹爹一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是不是？”他盯住溫格，一字一句道，“一直勸我居在府中，是爲了防止我意外離開，是不是？”他手提著那四名囚徒，“這四個無辜之人，是您抓來施的祭品，是不是？”

溫格微微側頭，不願與他直視。

溫良羽幽幽道：“莫怪乎這麼多年來，父親對我噓寒問暖，怕我凍著、著，三餐飯食頓頓都有魚、補品，就連大哥都羨慕不已。羽兒心中一直念，只想著將巖城打理好爲爹分憂，哪知……哪知父親原來是將我當作了人形的靈丹妙藥來養著。我的質越好、氣越盛，施了換之後，您的質也會越好、氣也會越旺盛。”

那張半妖的面孔看不出多表，淚珠卻順著臉頰滾了下來：“爹爹，你可有一日是將我當作了親生骨來看待？”

溫格拂然不悅道：“羽兒說哪裡話來？你孃親雖貌，但你這半妖之相從小嚇壞了多人？若無爹爹相護，你早在送進我家之時就被夫人杖斃了！”他放緩了語調，“你和謹兒小時候，老家遭了洪災，我們一家南下逃亡，流離失所。我寧可自己啃著草皮樹，也要讓你倆喝上米水。你捫心自問，這一路上我可曾讓你倆吃過太大苦頭？”

溫良羽搖了搖頭。

“我當上這巖城城主之後，你說要嘗試規劃決策，我可是對你信任有加，讓你放手施爲？”

溫良羽眼眶兒紅了，點了點頭。

寧小閒心中卻掀起了軒然大波——這巖城的種種出人意料的決策，竟然出自溫良羽之手！

溫格將雙手放在兒子肩上，語重心長道：“羽兒，我真心待你不薄。可是父親的子不行了，需要你的來維繫，你可願爲我續命？”他眼中出溫、誠摯之極的眼神，正是溫家二公子求多年而不可得的親流。他殫竭慮爲巖城所做的一切，豈非就是爲了博得爹爹的認同？

溫良羽瞬時中涌起一熱，“好”字已經在舌尖上打了個轉兒，終於又用理智生生地了回去。

“爹！”他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更平靜，“這換之，要我自願才能實施，是不是？”

溫格一愣，連連擺手：“哪有此事？”

“若非如此，您現在爲何還會對我溫言相向？豈非就是等著我點頭應允？爹，您平日面對著我時，儘管百般掩飾，我還是能看見您眼中的不屑和厭惡。”溫良羽沉道，“這幾年來，府賬目總有些對不上。幾年前，我就派帳房徐先生去查，結果幾日之後他就死於非命了，如今想來，這應該就是爹爹下的手。”

他眼中的彩越來越亮：“您在幾年前就已經籌劃好一切了吧？每年都從巖城的收益中貪墨一星半點，再將賬目作好。這七年累積下來，可就是一筆鉅款了。只等和我互換了，就捲走錢款，遠走天涯，從此逍遙自在。反正您爲半妖之後面貌也跟著大變，屆時任誰也無法將您和風度翩翩的溫城主聯繫在一起，這金蟬殼之計，真是了不起。”

賬房徐先生？寧小閒眉頭一皺，莫非就是談清荷的亡夫？談姐曾說過他幾年前因故亡，沒想到竟是溫格下的手。

“只是我不明白，這半妖之有什麼好，人不人，妖不妖，遭人白眼懼怕。您何必要費這麼大力氣？”

溫格長長吁了一口氣：“不愧是我兒，花毒居然沒能令你神智迷失。”他站起轉走了幾步，臉上一直掛著的慈祥微笑也不見了，“你還年輕，怎能會漸漸崩壞、死亡一日日迫近的恐懼？我花了五十年的時間，纔有了今日的份和地位，不用像喪家之犬那般疲於奔命，結果卻就要土了？上天何其不公！我所求的，不過是一命耳。”

“你雖怨自己是半妖之，然而五、氣力遠超常人，壽命也能輕易達到二百歲左右，已是爲父可而不可求的恩賜。你若到了我這步田地，才知道這世上最珍貴之就是命，什麼名譽、什麼份、什麼巖城的興衰，通通都是狗p，通通都比不上自己的小命最要！莫說一百年的壽命了，哪怕是讓我多活上十年，我也願意傾盡所有!”說到後來，他幾乎要嘶吼起來。

“我明白了。”溫良羽靜靜道，“父親早已想下手了，怎奈過去的幾年裡，我每日研製靈茶。這茶一日不，您就一天不敢對我下手。還好老天保佑，這靈茶終於在茶會到來之前問世，您終於可以得償所願了，對不對？”

溫格也懶得再掩飾了，讚道：“我兒當真聰明。若你是我的純骨，謹兒纔是半妖，那可有多好？”

“既如此，我的回答是——”溫良羽不爲所，“不願！”

溫格也不驚訝，長嘆道：“你的命是我給的，你的人也是我養長大的。聖人的教誨你都不記得了麼，爲人子豈可不知道恩！”

溫良羽冷笑一聲：“我不是人，我只是個半妖，怎知恩？”

“也對，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如此也好，我還能幾分愧疚。”溫格角扯起詭異的微笑：“好兒子，你費盡心思拖延了這麼久的時間，可等來了救兵？”

溫良羽閉目不語。

“我和你拉扯了這麼久，無非也是在等時辰罷了。我糾正你吧，對你好言相向，無非是換的過程生一點波折，卻非一定要你同意不可。”溫格轉頭向樊真人，“先生，吉時可到了？”

原本杵在壁角裝木頭的樊真人，此時纔開口道：“時辰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