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打算?對……夏首輔那樣的人，怎麼可能說倒下便倒下……”

榮貴妃有些怔怔地坐回榻中，片刻後，卻又猛地起:“不對，皇上縱然不會夏首輔，卻難說會不會他！這件事既鬧到了百面前，便不得要給鎮國公一個代……他一個小小千總，橫豎是逃不掉的！”

嬤嬤嚇得趕去抓住一隻手臂:“娘娘，您且小聲些！”

這是生怕外頭的宮聽不到，生怕皇上的綠帽子捂得太嚴實嗎！

“不行……嬤嬤，我得想法子救他才行！只有我能救他，旁人有誰會管他死活！”

“我的娘娘喲，您又要怎麼救他?拿什麼救！——您自個兒的命嗎！”掌事嬤嬤恨不能一掌甩過去將人打醒才好。

要說，救什麼救，人死了正好乾淨！

如此一來，那個也就沒人能知道了，娘娘帶著小皇子在這宮裡還怕不能安安心心，舒舒坦坦的?

且連一件差事都辦不好，給他往上爬的機會都爬不，這廢男人除了拖後有什麼用?還能指他以後能乾點什麼?

可偏偏娘娘卻跟魔怔了似得！

莫不是……那玩意兒上抹了什麼迷藥不！

要說，這，果真就是害人的東西，沾了就絆腳！

“可若沒了他，我在這深宮裡獨自活著又還有什麼意思……”榮貴妃神怔怔，眸中兩串清淚下。

意思可多了去了！

——山珍海味，呼奴喚婢，萬人之上，弄不好日後還能撿個太后當當！

娘娘怎就偏偏想不開呢?

嬤嬤扶著人坐下，耐心勸道:“娘娘且聽婢子一句勸，現下不是衝之時，稍有不慎您和小皇子只怕也會被牽連進去，這麼大的一件事，也非是兩三日便能了結的，咱們就先觀觀可好?”

榮貴妃抓著手中帕，卻是半個字也聽不進去。

相反，此時腦海中皆是二人相識以來的畫面。

進宮之前，那年十五歲，西市橋旁，杏花樹下，同他一見傾心……

晦地同父母親過心意，可父親母親嫌他家道中落，父親早亡，家中無人支撐，因而不肯同意這門親事，要趁早斷了念想。

也想斷，也試圖想要切斷，再到後來宮——

初進宮時，遠不比現下這般風，更多的是寂寥落寞，人冷眼，終日著這高高的宮牆，日複一日恨不能變隻鳥兒飛出去。

直到去年初，伴聖駕前往廣明寺祈福，於寺中再次見到了他……

許是緣分未盡，晚間離開禪院散步，恰就遇上了他。

他們一同在竹林中賞月，他問及的近況，也從他口中得知了他至今未曾娶妻的緣由，竟果真是為了，這些年來他始終牽念著，心裡眼裡不曾有過別人……

那晚，他們做出了十分大膽的事。

雖懼卻不悔，這原本已經荒涼的心終於又重新有了生機，認為這定是上天也不忍再這般凋零下去，所以才將他還給了！

眼下，又怎麼能看著他死?

做不到……

一定要想辦法保住他！

……

鎮國公在家門前下馬，將韁繩丟給了秦五，便大步往院中走去。

剛過門檻，就聽得後有人喜聲問道:“可是父親回來了?”

鎮國公駐足回頭，便瞧見穿墨綠袍的長子彎著那圓鼓鼓似懷胎八月的子正下轎子，邊向視線中一名牽馬的士兵問道。

士兵行禮答了聲“是”，視線恭謹看向府門。

許縉循著士兵的目看過去，一瞧見自家老爺子，忙是快步奔走而來:“父親！”

待來到跟前時，已是熱淚盈眶:“您平安回來了！”

然而下一刻，老爺子一掌就招呼在了他的腦袋上。

“你給老子貓在禮部下崽子呢！這個時辰才回來！”

閨都要被人搶走了，他還擱禮部呆著呢，一個月掙不了兩頓飯錢的破活兒倒還真用心！

“兒子這不也是才聽說麼，趕忙就往回趕了……”

他起先泡了一壺茶，慢悠悠喝著——當差麼，不外乎就是吃吃茶，上上淨房，消磨時間……

這茶喝著喝著，便聽隔間有同僚們聊起了八卦，他支著耳朵聽得有滋有味。

最先聽說，皇上下了聖旨，封了哪家的姑娘進宮做貴妃，他一聽——嘖，還是貴妃呢！了不得啊！

而後又聽，那家的老爺子沒答應，拿著聖旨就往宮裡去了，當著文武百的面兒皇上收回聖旨，他這一聽——謔，抗旨呢這是！膽子夠啊！

不過，這事兒……怎麼那麼像是他家老爺子能乾得出來的呢?

待再一細聽——好麼，可不就是他家的！

登時再不敢耽擱，擱下茶盞子，忙就往家趕了。

鎮國公邊跟兒子往院中走著，邊哼了聲道:“橫豎你也就這點屁用了……天老老實實在禮部呆著也好，省得人疑心咱們許家有什麼異心。”

“您這話兒子可不讚了，兒子豈止是這點用?虎父無犬子，論起吃飯來，那可也不輸您的！”

鎮國公聽得笑了一聲:“老子可比不得你，老子是天生飯量大，有什麼吃什麼，哪比得了你這挑挑揀揀的貨，單是為了吃飯，便在家裡養了這麼一群天南海北尋來的廚子！老子是吃飯，你這是福！”

許縉笑瞇瞇點頭:“是，托生您的兒子，可不就是福來了麼?”

“行了，別跟老子耍貧了，待會兒去你那群廚子多備幾道好菜，今晚有貴客要招待……把你藏的那些好酒也拿出來！哦， 也不必多，一兩壺便足夠了。”

許縉聽得好奇。

貴客?

這是哪位貴客要來?

他追問了兩句，老爺子卻沒搭理。

他也不再問，隻吩咐了仆人在府門外等著——既是父親的貴客，那必是要人迎著的。

然等到天黑，卻也沒等來個人影兒。

他正納悶呢，卻聽自家閨邊的丫鬟阿珠來傳話，說是老爺子他和夫人去飯廳，客人已是到了好一會兒了，現下是要擺飯了。

到了好一會兒了?

許縉眉頭一，同崔氏互看了一眼。

他差去迎客的小廝還沒回來呢——試問這位客人是打哪兒進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