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明帝握著茶盞,托起湊近邊。
然這般稍一用力,手指指節卻是陡然間疼痛無比,這疼痛與膝蓋正傳來的痛意仿佛如出一轍,他的手指不控制地抖起來——
“啪!”
花鳥茶盞自手中跌落,在腳下摔了個碎,茶湯迸濺開來。
“……”這聲音聽得榮貴妃渾劇烈一抖,瞳孔霎時間收,腦中繃著的弦崩裂開,心虛之下,幾乎是出於本能地蹲下去收拾那一地碎瓷茶水。
“呀,皇上!”一旁的李吉連忙上前,急急替慶明帝拭上的茶水。
慶明帝的視線卻落在了榮貴妃的上。
“一盞茶而已,妃何以如此張?”
榮貴妃收攏碎瓷的作一頓,忙道:“……定是臣妾遞來的茶水太燙了些,都是臣妾大意了!”
“是嗎。”慶明帝的眼神明滅不定:“若是如此,妃不是該先查看朕是否被燙到了嗎?”
“是……怪臣妾一時著急糊塗了!”榮貴妃抬起頭,盡量神顯得足夠平靜而關切,然而卻不知自己早已是面白如雪:“陛下……可有燙著沒有?”
慶明帝靜靜地看了片刻。
榮貴妃渾僵,卻不敢回避這道視線,恐會顯出心虛來。
這一刻,已經意識到自己這般舉太過反常——
但這可是弒君……
普天之下、所能存在的、後果最為嚴重的滔天大罪!
不過一介尋常閨閣兒家出,從未親手傷過何人命,此番卻是不做則已,一做便挑了個最大的!
縱然是下定了決心的,可那是一心念著事後的好才能有的勇氣,若論起恐懼,心中又怎可能不怕不慌?
方才那茶盞摔落之音,在腦子裡如同炸開了響雷,第一個想法便是想要遮掩罪證,本來不及去想這舉反倒極有可能會弄巧拙……
這一刻,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聲更重過一聲,仿佛下一瞬便能跳出腔來。
而這時,卻見視線中的皇帝突然出了溫和笑意。
“……”榮貴妃見狀,跟著扯了扯僵的臉頰。
“還不快將貴妃扶起來。”慶明帝向宮娥吩咐道:“碎瓷鋒利,若傷到了貴妃的手可如何是好。”
語氣是一如既往地關切。
宮娥應聲“是”,彎將榮貴妃扶起。
“妃的臉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好,且快坐下。”
“多謝陛下……”榮貴妃心底微松,福後在一旁的椅中落座下來,輕聲道:“臣妾只是太過擔心陛下龍,才一時有些失態了……”
“朕都明白。”慶明帝再次吩咐宮娥:“還不快給貴妃倒杯茶水,好貴妃平複一二。”
心中剛有毫松緩的榮貴妃陡然間如墜冰窟。
宮娥依言照做,提起了那隻茶壺。
紅茶湯緩緩注茶盞中,其聲著悠然禪意。
“娘娘。”
看著宮娥捧到眼前的茶水,榮貴妃強作鎮定地接過。
杯壁溫熱,更顯十指冰冷。
渾都已爬滿冷汗,寒豎立的孔忽翕忽張,腦中已是空白一片。
“妃怎麼不喝?”
皇帝過分平靜的聲音傳耳中,卻為之一。
“陛下……”對上那雙眼睛,聲音乾地張口喚了一聲,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又能找出什麼借口掩飾過去。
已清楚地察覺到,皇帝起疑了!
此時,殿是出奇地寂靜。
李吉垂著眼睛看著地上那尚未收拾去的狼藉,他也未急著使侍宮娥收拾下去。
無聲的氣氛在翻湧醞釀,如同高樓將傾之下的繃。
就在榮貴妃捧著茶盞的手開始發,近乎再也無法在這人無法息的氣氛中支撐下去之時,忽有一名監走了進來。
“啟稟陛下,鄭太醫到了。”
“陛下的子要……”榮貴妃順勢道:“快請鄭太醫進來給陛下診看!”
監卻察覺到了異樣的氣氛,一時站著未。
直到慶明帝開口:“宣。”
監應下,退了出去。
鄭太醫很快走了進來,行禮罷,便詢問道:“不知陛下有何不適之?”
單看臉,的確有些不妙。
然而卻聽皇帝說道:“朕不著急,鄭太醫不如先驗一驗貴妃手中的那盞茶,仔細看看可有什麼不妥之沒有——”
茶……
鄭太醫看過去,心下有些疑——太廟裡的茶,會有什麼不妥的?
而再觀榮貴妃神,便品出了幾分異樣來,遂應下上前去。
見榮貴妃並沒有遞過來的作,便恭謹地出手去:“還請娘娘將此茶給微臣查看。”
榮貴妃額角已開始有冷汗無聲往下落,察覺到那道視線一直定在自己上,作緩慢地將茶盞到了鄭太醫手中。
鄭太醫眼觀茶水,又細細嗅了嗅,眼神已是微變。
作為一名還算上進的太醫,自從翎山行宮孫太妃毒害太后之事後,他便會時常同穩居醫之位的羅太醫請教毒理,在這上頭頗花了不心思潛心學習。
一來二去,藥箱裡備著的驗毒之也就愈發齊全了。
一番驗看罷,鄭太醫肅容道:“陛下,這茶水中摻有劇毒……此毒名為番錢霜,其製毒之法與牽機藥相近,毒卻愈烈,若服下足夠分量,兩個時辰便可奪人命!”——若是皇上這樣式兒的,怕是一個時辰也夠用了!
榮貴妃眼神一,心底最後一僥幸也被打散了。
殿的監與宮娥均大驚失。
尤其是榮貴妃側的宮娥,更是驚懼難安,這壺茶水……是家娘娘親手沏的!
“有劇毒啊。”慶明帝了然點頭,看向榮貴妃。
“不知貴妃娘娘可已飲下了此茶?!”鄭太醫反應過來,急忙問道。
李吉掃了他一眼。
嗐,怎麼還弄不明白狀況呢。
“貴妃自是沒的。”慶明帝笑笑道:“既是特意給朕準備的好東西,貴妃又怎會呢?”
榮貴妃徹底慌了神,子立時離開了那張紫檀木燈掛椅,跪在慶明帝前:“陛下,臣妾……臣妾並不知這茶中有毒啊!”
慶明帝恍若未聞,面上終現寒意,微微傾靠近,一字一頓地問:“貴妃何至於要朕的命,朕是有哪裡對不住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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