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穿過定雲街。
由此再往南十余裡,便是南城門。
而馬車行至街尾時,突然卻停了下來。
這般關頭任何風吹草都足以人心驚,馬車停下的一瞬,車之人無不是心口猛然一提。
“……是五城兵馬司的人擋住了去路。”
著緝事衛袍的趕車暗衛隔簾低聲說道。
“咚!”
一記震耳鑼聲響起,旋即便是馬蹄聲夾雜著肅冷的喊聲:“從此刻起肅清街道!無關人等速速回避,一刻鍾後,若再有擅自走者,無論何故,皆以刺客同黨置!”
一時間,四下嘈雜不已,百姓們驚的議論聲,臨街的鋪子匆匆關門的聲響,還有躁中孩的哭喊,作了一團。
“快走快走!一不小心這可是要殺頭的!”
“這又是哪裡來的刺客,府竟是如此大的陣勢……”
“聽說是大理寺那邊起了火,有刺客要劫那夏首輔的獄!”
“竟有此等事!”
“不止……我有個在衙門做事的親戚,方才說太廟那邊似乎也不太平,如今這城中是越發了……快走吧,先回家再說!”
“走走走……”
換作從前城中出件大事,無論好壞,百姓們都能當作熱鬧來看,嗑著瓜子當談資,可當下許明意耳邊所聽,皆是驚惶不安。
這與天下事頻出有關,與城中近況有關,更與朝廷和皇帝的作為有關——
五城兵馬司出面肅清街道……
一旦清街,便等同斷絕了“刺客”們趁借人群作為遮掩逃的可能,但這般陣勢,無疑會引起最大程度的民心恐慌。
這定是皇帝的意思——除了見太后皇后不見了,心中慌了之外,更怕是已經懷疑到了他們許吳兩家頭上!
既然清街已經開始,接下來定然就是封鎖城門了!
許明意手下挑起車簾一角往前看去。
街邊攤販正手忙腳地收拾著小攤,人群急匆匆地離去,前方一行五城兵馬司的人馬橫在街中央,聒噪的鑼聲還在響,為首者掃視著人群,仿佛在判斷是否有可疑者。
“闖過去!”
許明意當機立斷,對車夫吩咐道。
絕不能在此拖延!
緝事衛過市,不必顧忌區區五城兵馬司!
“駕!”
見馬車駛,打頭的朱秀等人心領神會,一夾馬腹往前疾馳而去。
車馬衝過人群,百姓們驚著閃躲開。
聽得這邊的靜,南城兵馬司指揮使皺眉看去。
如此關頭,何人膽敢如此囂張過市?
這念頭剛起,待看清那行人的著時便再沒了半點疑。
“大人,是緝事衛的人。”有小兵低聲提醒道。
他們五城兵馬司分管城中各治安事宜,為此沒與做事霸道不講規矩的緝事衛產生,但每每討不了好的卻總是他們兵馬司。
誰讓人家是直接聽皇上號令,無論職大小皆不歸任何一管轄?
“老子沒瞎!”指揮使刺了那小兵一句,他聽得出小兵語氣裡的提醒,提醒他讓道——
縱心中百般不滿,但看著那一路橫衝直撞而來,本未有放緩車馬前行跡象的人馬,他還是隻得一提手中韁繩:“走!他們過去!”
這就是群瘋狗,他瘋了才會去招惹!
一群人馬如風般呼嘯而過,帶起一陣揚塵。
“……果真就是群狗娘養的玩意兒!”指揮使低聲咒罵了幾句,帶著手下繼續往前。
“再快些!”
前往通往南城門的大道筆直開闊,許明意在車待著。
必須要趕在城門關閉之前!
否則到時即便仗著緝事衛的特權開了城門,但如此一來勢必要引人注意,比不得蒙混過關,注意的視線一旦多了,破綻也就多了!
這且還不是最壞的結果——
若再遇到了緝事衛巡查嚴防各出口,與之迎面撞上了,那才是真的翅難逃了!
暗衛應聲,將馬車趕得飛快。
十裡……
七裡……
後面那輛馬車裡的鎮國公繃了雪白的,在心中一點點量算著。
同一刻,韓巖已得到了派去監視鎮國公府的手下俱已亡的消息——
且偌大的一個鎮國公府,竟然說空便空了……連一個可以拿來審訊的下人都未曾尋到!
但此時也無需去審了,擺在眼前的這些已證實了許家今日的意圖!
韓巖親自帶領一眾緝事衛往南城門的方向追去。
他敢篤定,鎮國公等人定會選擇由南城門出京。
相較於四面分布的朝廷兵馬,許家軍幾軍營,皆在城外以南百裡開外的方向——
這個時候,不可能再有什麼出其不意,時間迫,形勢危急,鎮國公選在此時冒險出城,賭上的是太后皇后和許吳兩家嫡系子孫的命……這些人的分量太重,不容有毫閃失!
而若選其它出口,稍有不慎,便等同是自投羅網!
所以,一定是南城門的方向!
“啪!”
韓巖再甩下一記馬鞭,馬兒嘶鳴著,飛奔往前。
此番的差事遠非尋常可比,今日他若追不回鎮國公等人,等著他的便只有死路一條!
“我等奉命出城辦事,速速放行!”
南城門,為首的“緝事衛”亮出腰牌,坐於馬上睥睨著城門守衛,語氣冷。
守衛看了看那腰牌,在心裡撇了撇。
不過是個百戶,竟也這般囂張……
但若不囂張, 便也不是緝事衛了。
緝事衛行事狠辣,人聞風喪膽,不是一日兩日之事,看著面前這些閻羅王,守衛心中也存有著出於本能的畏懼。
但近來城中極不安穩,據說大理寺那邊方才還出了刺客劫獄之事,他們這些守城門的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神,但凡出城城者皆需嚴加排查——
就連方才有位四品員的家眷出城上香,都還仔細查驗了馬車。
想著這些,帶頭的守衛不就有些猶豫犯難,面上賠著笑,下意識地看向一行緝事衛後面跟著的那兩輛馬車。
這一看,卻是眼神微變。
後面那輛馬車車廂邊沿染著新鮮的跡,車板下此時正有鮮滲出……
或是滲得久了,兩滴珠落在了車間。
那珠滾落塵土間,依舊紅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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