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笑了笑，不好意思的道：“我方才下到河堤下面，不留神踩到了泥地里，失態了，失態了。”

林晚榮見這老頭難得的靦腆起來，哈哈笑道：“我看到了倒無所謂，只是那些督察院的巡查使們要是見了你這副模樣，怕就不好差了。”

敏道：“我這樣辛辛苦苦是為的什麼?還不是為了造福江蘇一省的百姓?那些巡察史就算是告到了皇上面前，我也敢這樣說。”

林晚榮笑道：“告到皇上面前?我看大人盼的就是這一天吧。挨上幾句輕罵，卻讓皇上看到你的民如子，這生意當真做得啊。”

林晚榮對這一套是的不能再了，老狐貍說的好聽，什麼“造福江蘇一省的百姓”，林晚榮統統不信，說穿了還不就是想撈點政績往上爬。

敏知道瞞不過他，訕訕笑了笑，道：“不瞞林老弟，你說的這些確實也不假。但如果能既升，又可以造福百姓，這樣的好事，我為何不作呢?”

這個老對林晚榮倒也不虛，想來昔年也是個有抱負的人，只是現在看看他這大肚腩，便知道那些抱負早已經爛在他肚子里了。

敏喚凝給自己拿了干凈的服過來，見林晚榮看凝的樣子，敏輕輕對他道：“林老弟，你方才與凝兒談些什麼啊?我見似乎是很高興的樣子。”

我什麼時候從林公子變林老弟了?才不過見了兩面而已，這個敏還真是個自來啊。“也沒有什麼。不過談了些理想，談了些人生。”林晚榮大言不慚道。

“便只有如此?”敏不相信地眨著小眼晴。

“那你想我們談什麼?”林晚榮笑著道。越看這個敏，越不像凝的親爹。長這副包樣。咋能生出那麼個貌如花的兒來呢?估計小姐弟都是像媽媽。

“凝兒不僅長得像娘親。就連格也是像極了。獨立又有主見，子有些清高，我還是很見人與這麼談得來地。”敏嘆道，像是在懷念他逝去多年地亡妻。

林晚榮也沒閑逸致來聽他八卦，當下開門見山道：“大人，你我到這里來。不止是與我談心這麼簡單吧。”

敏哈哈笑道：“與老弟你聊得高興，竟連正事都險些忘記了。林老弟，你看了這堤防之事，覺如何呢?”

“很好啊，規模很大，人很多，很熱鬧。”林晚榮裝糊涂道。

敏苦笑道：“便只這些麼?”

林晚榮奇道：“大人還要我知道哪些?”

狐貍上狐貍，比地就是耐，敏卻是心急如焚，忍耐不住地道：“不瞞林老弟說。我今日請你來這里查探，便是想請你幫我想個法兒，如何盡快弄點銀子。”

就知道你這老狐貍沒安好心，果然是這事，林晚榮奇怪的道：“弄銀子?大人，你是江蘇的一省首憲，財政大權，皆在您手里，怎麼還會為銀子發愁?”

敏嘆道：“老弟，你有所不知，我這江蘇總督，看著彩，里苦著呢。江南，天下足，這話是不假，可是這江蘇每年的稅收，都有上面的盯著呢。現在北方不太平，明年要與胡人大戰，部又有白蓮教禍，這用銀子的地方可多著。我江蘇一省地稅收，全部繳了國庫，連一錢的剩余也沒有。”

這話有些道理，江蘇總督這麼個大差，不知道有多人盯著，要弄點手腳還真得提心吊膽。再說現在國難當頭，銀子不夠用，江蘇作為糧倉，多點是很正常的。

“今年這江蘇一省的河防，戶部總共才撥了一萬兩銀子下來。便拿這金陵城來說，若不趕在冬季搶修堤壩，明年四五月份梅雨季節一來，玄武湖溢滿，再加上長江上游來的洪水，到時候外皆澇，城毀人亡，這絕非危言聳聽。”敏無奈說道，臉上深深的憂慮。

“單這金陵一城治水，長江堤防之上，每日便要支出千余兩銀子。我江蘇境千里江岸，經流二十一余縣，除長江天險外，還有淮河太湖洪澤湖需要治理。算下來，竟有二十余萬兩銀子的缺口，這讓我如何是好啊?”敏訴苦道。

林晚榮思索了一下，道：“大人，恕我直言，這治水之策，絕非一朝一夕能夠完，則十年，多則百年，急也急不來。”

敏點頭道：“我也知道急不得，可是我不想再重蹈覆轍。四年前的大洪水，為了保住金陵，被迫在上游郊縣泄閘放水，淹沒了千里良田，我實在是愧對這江蘇父老啊。”

這便難怪了，原來是有過一次慘重的經歷，上游泄洪，保護重要目標，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被老百姓罵也有可原。

林晚榮道：“大人，我很佩服你地決心。只是籌集銀子的事，你應該找府里的師爺商量。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家丁，頂多打理個酒樓，賺點小錢，與我說這些于事無補。”

敦嘆道：“不瞞老弟你說，該做的我也都做了，募捐的，攤派的，各種各樣的手段都用上了，可是數十萬兩銀子的缺口，哪能補得上來?沒有了銀兩，這長江堤防過不了幾天便要停工了。若不趁著尚未霜凍將這堤壩修，明年洪水來了，我們便束手無策啊。”

“林老弟，凝兒與我提起過，說你靈活機敏，向有急智，曾經求助于你，所以我才冒昧請你來，還請老弟你助我一臂之力。也算是為這江蘇百姓謀福祉了。”敏說的真意切，竟讓林晚榮也分不出是真是假了。

唉，原來是凝這丫頭向他老爹推薦了我。說老子善于搞錢。只是我再能干。也不能轉眼之間。給你弄十幾萬兩銀子出來啊?若有那本事。還站在這跟你說屁話啊，直接回家數銀子玩去了。

“大人，我無無權無錢，該當如何幫你呢?”林晚榮苦笑道。

“無無權無錢，可是林老弟，你有聰明才智。這可是萬兩黃金都買不來地。”敏拍馬屁道。

看這個敏的樣子，也確實是走投無路了，要不然不會這樣病急投醫的。林晚榮江邊長大，自然知道堤防對普通百姓意味著什麼，這個敏也確實是要辦些實事地樣子，他嘆了口氣，心道，媽地，難道真地要我做一回救世主麼?

林晚榮在這大堤上走來走去，沉思不語。敏也不說話。

那邊地凝抬頭來，卻見江堤上的二人皆是愁眉鎖，心里一嘆，難道連這商林大哥都沒有辦法了麼?

林晚榮走了幾步，忽然回頭，堅定的道：“大人，這辦法我可以幫你想，但是你能不能做到，怕不怕挨罵，這可就是你的事了。”

敏一喜道：“你盡管說，我敏挨罵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再多一次，也算不了什麼。”

林晚榮點點頭，這個老，除了肚子大點，為人點，其他倒也沒什麼缺點了。

“大人，這修江堤，還需要多人手?”林晚榮問道。

“還需要至三千壯丁。”敏答道：“可是我們眼下錢糧都已用盡，再征丁怕是行不通了。”

林晚榮道：“要掏錢征丁，那當然行不通了，可是這江南還有許多不用掏錢的壯丁呢，大人為何不加以利用?”

敏喜道：“哪里有這樣的壯丁?”

“江蘇都指揮使手下，三營兵馬，數萬余人，皆是吃地糧餉，眼下又無仗可打，何不拉了他們來修堤防?”林晚榮淡淡道。

敏一驚，拉了兵丁來修水利，這個想法可真夠大膽的，可是大華歷朝都沒有這樣的例制，能行得通麼?

敏嘆了口氣道：“林老弟，你不是場中人，不知道這里面的學問。那個江蘇都指揮使程德，雖然名義上我節制，卻從來不肯聽我號令。若是要征他手下兵丁，怕是難以行通。”

林晚榮搖頭道：“大人，這個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我只是幫你想主意。”

敏愁眉鎖，林晚榮搖頭笑道：“事在人為，若這程德不聽號令，你便告他。別的什麼都不說，只抓住他漠視民眾生死這一條，告到京城，告到皇帝那去，最好讓今天下都知道，讓這江蘇的百姓俱都認識他說不定會有人半夜到他家門口潑大糞呢。”

敏哪里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要將這程德搞臭，最好順帶連他背后的主子都搞臭，他們出兵修水利。

敏咬牙道：“如此，我今夜便連夜下令給程德，同時八百里急報上稟朝廷，請求兵部調令，再給皇上上一份折子。”

“大人，不遵上憲，按我大華律例，該是個什麼罪?”林晚景輕輕說道。

“輕則革職，重則斬首。”敏道。

“這樣說來，你取了兵部調令讓那程德派兵，他若不遵守，你便是當場格殺他，也不為過了?”林晚榮似是有意無意的說道。

敏心里一驚，暗道，這個林公子果然有些狠氣，他點點頭道：“按大華律例，是這樣地。”

林晚榮嘿嘿一笑，道：“大人，人的問題，我給你想出了法兒，能不能解決，就靠你自己了。下面我們再說說錢的問題。”

敏點點頭，眼下也無他法了，正如林晚榮所說，若是不給那程德來的，他便永遠不會服。

“大人，你認為這金陵城中，最賺錢的行業是什麼?”

敏想了想，答道：“酒樓!”

林晚榮吐，你這個老狐貍，莫不是想打我酒樓的主意?他訕訕笑了笑道：“大人，莫要開玩笑了。這金陵城中，最賺錢的行當，便是那青樓了。秦淮河邊，青樓林立，說也有百來家吧，那可是銷金窟啊。當然，青樓里的姑娘們，他們賣的是笑臉，做的是皮生意，掙點小錢是應該的。可是大部分銀子，卻沒有落到這些姐們上，大人難道不會從這里想想辦法?”

敏眼中亮一閃道：“你的意思是，加稅?”

“不一定要加稅，可以開新稅種。大人，那秦淮河邊，寸土寸金，這立稅的名頭可以很多的，房屋保有稅，土地增值稅，行業附加稅，名目之多，我都數不過來啊。”林晚榮笑著說道。

對青樓這些行業，新增稅種，這倒的確很有吸引力，但也正如林晚榮所說，雖只是了一小部分人的利益，但會遭到多大的罵名是可以想象的。

林晚榮見他猶豫，暗自罵道，你這老狐貍，又想不得罪人，又要做百姓稱頌的好，天下有那麼便宜的事嗎?

敏點點頭道：“林老弟此話大有道理。我看不止是青樓，凡是暴利類的行業都可以課以重稅，這樣涉及的范圍不大，又能得到百姓擁護，老弟以為如何?”

他說著，瞇眼看了林晚榮一眼，臉上卻是大有深意。

林晚榮心里跳了一下，媽的，這老狐貍不會要對我的香水香皂重稅吧?靠，這下可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

敏卻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狡猾笑道：“林老弟，你那酒樓的利潤十分微薄，蕭家的諸事也才是剛剛起步，這稅暫時不會到你們頭上的。”

這老狐貍得了我的便宜，偏還來賣我的乖，林晚榮又好氣又好笑，正要說話，卻見那邊凝親自端了兩盞香茗過來，笑著道：“爹，林大哥，你們都累了吧，快喝口茶吧。”

得了林晚榮的指點，敏的心十分之好，按過茶水品了一口道：“凝兒，林公子可是幫了大忙呢。”

凝方才見他們相談甚歡，特意過來打探消息的，聞言欣喜道：“真的嗎，林大哥?”

林晚榮微微一笑，還未說話，卻聽見遠傳來一件嘈雜聲和怒罵聲。

三人急忙抬頭去。卻原來是一個四五十歲的民夫杠泥袋經過的時候，見著才子們繪畫，看出了神，那泥沙一下掉了下來，正落在候躍白的桌上，將那副江山鳥瞰圖弄臟了。

那民夫一介草民，ＵU看書 ｗww.ｕukanshu.cｏm何曾闖過這等禍事，嚇的臉蒼白，雙打著哆嗦，巍巍的舉起袖子去那痕跡，卻是越越臟。

“公子，小老兒不是有意的。”那老頭嚇的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不斷的磕頭哭道。

武士刀，文人畫，這江山圖乃是候躍白特意為討好凝所作，見被一個賤之人毀了，哪能不怒火中燒，他狠狠一腳踢在那老者臉上，怒道：“你這泥子賤民，這畫是你看得的麼?”

啪，林晚榮心火大盛，將那茶杯扔在了地上，沖上幾步，拉住一個扛著泥沙的小伙子道：“兄弟，你想賺銀子麼?”

“想。”

林晚榮自懷里掏出十兩銀子，又揀起一塊石頭，一起遞給他，道：“我出十兩銀子，你跟我過去。”

那人問道：“大哥，你要做什麼?”

林晚榮著候躍白，咬牙道：“揍他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