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華登時想起喜宴上見過的小郎君兒,生得風流倜儻,一雙眼跟會說話似的勾人,心尖一,起道:“快請。”話一出口也覺著不妥,又命道:“等等。”在屋里轉了兩轉,招手把彩喚過來,悄聲道:“去往屋里面看看,二爺睡了沒有?”彩不多時回話道:“二爺已睡了,可要喚他起來?”
譚華道:“昨兒晚上二爺起夜,回來咳嗽了好一回才睡,這會子好容易乏了要躺躺,怎好讓他起來熬神。去把客人請進來,戴三爺是二爺筆墨之,見一見也無妨。”
戴蓉揣著手站在門外,見有個丫鬟出來往里讓,不由心中一喜,連忙進了屋,見了譚華,只見頭上綰著溜溜的髻,松松簪著一朵朱紅的芍藥,穿著桃紅繡鴛鴦的小褂兒,褪紅繡吉祥八寶兒,出湖藍的繡鞋,薄施脂,面如桃花。戴蓉滿面陪笑,深深作了個揖,連連問好。
譚華亦笑得滿面春風,只見戴蓉穿著暗灰緞直綴,束著織金帶,愈發襯得白紅,風流倜儻,譚華心里又蹦了幾蹦,引著戴蓉坐下,又命丫鬟獻茶。二人落座,四目相對,那戴蓉直勾勾的,譚華心里一抖,一麻的滋味便涌上來,輕嗽了一聲,道:“戴公子怎麼來了?”
戴蓉笑道:“上回與軒二在府上偶遇,二曾相邀往家中做客,小可亦傾慕軒二爺才名,故而上門結。”說著將手中提著的一摞東西放在桌上,推上前道,“這是幾部書并筆墨紙硯等,聊表心意罷了。”
譚華笑道:“戴公子何必這樣客氣,外子上不大爽利,不便見客,還請見諒。”
戴蓉一勾眼角,暗道:“好個婦人。說這話便是有意了。”不由倒,遂笑道:“早聽說軒二爺子不大朗,可惜這樣全科爽利的人兒了。”
譚華嘆道:“那又如何呢,婦道人家,全不由己,男人家倒能見一個一個。”
戴蓉低聲笑道:“所以我這才為二不平呢,二這樣模樣品格,竟嫁了個病秧子……可知這天下的事都不圓滿,巧婦偏伴拙夫眠。男人多風流,我卻是個專的人。也不得良配。”
譚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乜斜著眼道:“就你。還專?”搖了搖手中紈扇,“我可沒瞧出來。”
戴蓉嘆道:“我在外頭的名聲都是別人嚼舌頭子,他們哪知道。我床頭坐的母夜叉但凡有二一半姿容趣,我便將當菩薩供起來。哪還能往外頭瞧呢。”說著眼睛直勾勾的看過去。
譚華哪見過這陣仗,只見戴蓉一雙眼水汪汪的脈脈含,兼又一臉風流,都道“男人不壞人不”,世間的姐兒們十有都那英俊薄幸的浪子,戴蓉正是個中翹楚,三分壞笑愈發人心魄,譚華的臉“噌”就紅了,不由呆住。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跳。饒是戴蓉好膽,見丫鬟離得遠,胳膊一,便在桌下抓了譚華的手,低聲道:“像二這樣的人。百里挑一,真讓小可朝思夜想了。”說著便搔著譚華的掌心挲。
譚華大驚,險些驚出來,慌忙掙扎,戴蓉趁勢松了手,譚華連忙收回來,手上猶帶幾分余溫,又又惶,子了半邊,手足無措站起來道:“既然外子上不適,戴公子便請回罷。”
戴蓉卻仿佛沒事人似的,臉上只笑道:“二莫要趕人,小可好容易登門一遭。”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只錦盒,推到譚華跟前道,“小小禮不敬意,二瞧瞧可否眼?”
譚華定了定心神,方才一陣慌,只想把戴蓉趕出去了事,可這廂見了那極為致的錦盒,又好奇當中之,遂坐下來,把那錦盒打開一瞧,只見當中有一支赤金攢珠云腳簪,樣式新巧,細的小珍珠圓潤亮,極為致。譚華一見便移不開眼了,雖說比這更貴重的首飾也有幾件,可見了這簪子,仍生出喜之。
戴蓉看著譚華的臉,不由暗喜,殷勤道:“這簪子乃宮中造之,貴人們賞出來的,二瞧這上頭的四顆珍珠,雖小了些,難得毫無瑕疵,且大小都一模一樣,這可是不好尋的。也只有這樣的東西,才配得上二這樣的人。”
若說譚華先前只瞧著戴蓉模樣生得好,又會說話,只跟他言語間曖昧,散散煩悶,但這廂戴蓉送了這簪子,顯出多金和闊綽來,譚華再看戴蓉的眼便又不同了,這一是風流俊俏,二是財大氣,真乃雙全了。心跳如雷,往周遭一,只見心腹丫鬟彩仍遠遠在門邊站著,便使了個眼,喚道:“去到后頭給戴公子端盤子點心來。”
彩會意,退到門外守著。
譚華將那錦盒的蓋子扣上,往戴蓉跟前一推,假意笑道:“這東西太貴重,無功不祿,我可不能收。”
這“收”字尚在口中含著,戴蓉便出手“啪”一下按在譚華放在錦盒的手上,眼波傳,意味深長含笑道:“別,二若要不收,誰還配戴它呢?”又擺闊道,“這樣的首飾雖說不好尋,但小可尚有些家,日后二喜什麼珠寶首飾,只管告訴我,這都不是什麼大事兒,二只要知道疼人,小可便心滿意足了。”見譚華未十分抗拒,便將拿手握到手里挲著,低頭看道,“我瞧瞧,二戴的什麼戒指,什麼手鐲,倘若舊了,下回小的再帶一副新的來。”
譚華的手讓戴蓉握著,不由渾發,又害怕又興,推他道:“你放尊重些,丫鬟們回頭來來往往的,我們家二爺還睡在屋里。”
戴蓉笑道:“怕這個作甚?”只見譚華面生春,比往常更添了,不由大為意,可此不是說話的地方,便低聲笑道。“二鎮日在宅里呆著,悶不悶得慌?小生這兩日得了一宗海上貨,稀奇得,想請二過去瞧瞧。”
譚華遲疑道:“我哪兒出得了門子。”
戴蓉道:“小生不才,在東河沿大街上有一家料鋪子,喚做‘麗緞齋’那海上貨正存在此,二若有意,后天便到那鋪子去,小生必定拱手相迎。”言罷在譚華手上一,風流流一個眼丟過去。起便告退了。
卻說戴蓉當日從林府歸家。為了哄趙月嬋銀子花銷。便將這一遭奇遇同說了,趙月嬋樂不得瞧林家熱鬧,遂命他勾引譚華,對他道:“有便宜不占你還是個男人?那譚氏先前在閨中就極有名的。多王孫公子背地里談論,你與做一回水姻緣,也不枉此生。”
戴蓉笑道:“縱再是個可人兒,如今卻是林家婦,只怕惹禍上。”
趙月嬋冷笑道:“怕甚,這事做得些,誰都不能發覺,待日后你膩了,只管夾著銀子外頭游學去。過個三年五載的不回來,那譚氏還能把這事宣揚人盡皆知是怎的。”又百般贊譚華如何才貌雙全。
戴蓉不由心,想到當日譚華頗有意模樣,心里不由起來,遂了個計。到林家拜訪。他這廂告辭了,譚華在屋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時將那錦盒打開看看里面的簪子,一時又合上,一時把那簪兒戴在頭上,一時又覺著心煩,把簪子拔下來鎖進屜,可過不久又忍不住拉開屜看,把那簪兒拿在手里把玩,魂不守舍的。
一時林錦軒睡醒,彩明喚譚華進屋伺候,林錦軒吃了半盞茶,忍不住咳嗽起來,譚華忙給他順背,又取了痰盒來,瞧著林錦軒蒼白的臉,心中登時升起一陣厭惡,只覺自己方才新婚便要如此,日后長長久久的歲月不知要怎麼熬,丟開手到另一側梢間里落了一場淚,用帕子胡拭了,到銅盆前洗臉,只見水中映出一張姿容俊俏的臉,正是青春好年華,那烏黑的發間正著那支赤金云腳簪。
譚華慢慢攥了手中的帕子,招手將彩喚進來低聲道:“明兒個我要出去串門子,去姐姐家一趟,讓外頭備轎。”
待到第二日,譚華服侍林錦軒用罷早飯,便說要出去探姐姐。林錦軒也怕在家中悶得慌,便答應了,還命準備幾禮帶過去。譚華只帶了丫鬟彩,旁人一概皆無,先拜訪家姐,出來時命到東河沿大街,果然瞧見那料鋪子,遂命下轎,往那店中去。
戴蓉見譚華來了不由喜出外,命掌柜將人引到后頭,譚華進去一瞧,只見屋中香焚寶鼎,花金瓶,錦帷繡幄,東床妝蟒,竟與外截然不同,正當中設一桌,桌上烹龍肝,炮腑,滿滿一桌佳肴,更有碧玉杯盞,盛著甘醇佳釀。
戴蓉穿得錦華服,整整齊齊,比往日里更添俊逸,見譚華進來殷勤讓座,笑道:“娘子讓小生苦等,應先罰三杯。”親手倒了一杯酒遞了過去。
譚華道:“要讓我吃酒,我可就走了。”上卻坐著不。
戴蓉笑道:“該死,是我唐突,自罰一杯。”一仰脖子將那酒灌了,贊道:“好酒!”
譚華見他豪氣,臉上也不由帶出笑來。戴蓉又勸譚華吃菜,口中道:“這是京里號稱‘八大吉祥’之首的隆祥昌的廚子做的,有名得,連龍子皇孫們出來玩都在這家點席,這是那家的拿手菜,娘子給小生個面子,嘗上一嘗。”夾了一筷子菜放到譚華面前的泥金小碟兒里。
譚華幾時見過如此做低伏小的男子?林錦軒雖溫,但終日病懨懨的,上趕著伺候還來不及的,心里不由用,便提了筷子吃了兩口。
戴蓉又勸酒道:“我又不是別人,本是一心傾慕娘子的,娘子若不同我喝一杯,便是好狠的心了!”
左一句右一句,一時贊譚華白皙,又贊艷如桃李,再贊段裊娜,還穿戴好,首飾好,從上到下無一不夸,竟把譚華捧仙一般。譚華最喜聽奉承,心里頭痛快,也順著戴蓉談及自己如何聰明伶俐得人喜歡,琴棋書畫如何通,戴蓉愈發順水稱贊,不知不覺灌了譚華好幾盅。
那酒本就烈,待酒意一起,譚華面緋紅,愈發恣起來,一雙眼瞧著戴蓉,將要滴出水似的。戴蓉將椅子往譚華邊挪了挪,笑道:“我給娘子瞧一瞧那稀奇的海上貨。”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匣,打開一看,只見當中端端正正一方巾帕,上頭竟是繡的各春宮圖,姿態各異,雖不十分細,卻也栩栩如生。
譚華在手里不由目瞪口呆,只覺渾愈發的燥了,戴蓉只覺時機到了,手將譚華摟在懷親,口中道:“我的好娘子,真是死個人。”
譚華起先掙扎,戴蓉將摟在懷里親,譚華漸漸半推半就,半晌便不再,臉上愈發紅了,勾著戴蓉袖兒道:“公子待我可是真心實意的?”
戴蓉賭咒發誓道:“但凡有一一毫謊話,天打雷劈!”也不羅嗦,將譚華按在那床上便行了之事。二人罷了,便摟在一山盟海誓。譚華方才覺出床笫之樂,愈發依著戴蓉。那戴蓉正在新鮮頭上,也滿口里甜言語,說了好多話,又胡許了好些諾言。UU看書www.uukanshu.com他乃花叢老手,直將譚華哄得五迷三道。二人約好了下次相見,譚華留下自己一支鐲子給戴蓉當心念兒,攜了兩匹尺頭做掩飾,方才依依不舍離去。
自此二人便勾搭,譚華為方便二人相見,特將康壽居右側角門旁的一房子賃了下來,趁林錦軒睡時與戴蓉幽會,行事,那一不設看守的婆子,將鑰匙攥在自己手里,除卻丫鬟彩,旁人竟不能得知。譚華因在外,自覺心愧,對林錦軒愈發好起來,吃穿住行無一不伺候妥妥帖帖,二人愈發融洽和,旁人皆夸譚華賢惠,不在話下。
且說香蘭,自那日忙完林錦亭親事,得了閑便在家中作畫。過了七八天接到一信,正是秦氏來的,原來袁紹仁同林東繡的親事愈發近了,秦氏要親自送林東繡上京備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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