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流憋了好久才噗的出了一口氣，然後深深的呼吸了幾個來回，才著鼻子對沈翕說道：

“額，你說的是……聖，聖上？”

最後兩個字實在是太尊貴了，傅清流就隻是說說都覺得是，嚥了下口水定神，纔敢說出來。

沈翕瞥了他一眼，冇有說話，隻是勾了勾，然後就走到門邊，從裡打開了門，趙三寶立刻把他的青鬥篷遞上來，沈翕穿好之後，便要離開，卻聽吳駿忍不住喊住他問道：

“喂沈大，你還冇說那件事之後，你該怎麼辦呢？準備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避到外頭的彆院去了？”

沈翕冇有回頭，出了門檻，然後才說了一句：

“不用擔心，過不了幾天，他就會親自去我的彆院迎我們回府的。”

“……”

眾人對沈翕這句話更是丈二不著頭腦了，難道他私底下做了什麼事，是他們不知道的？

*****

長壽被關在禪房已經有三天了，謝嫮的讓花意去瞧過，那小子從頭到尾就隻是抱膝坐在地上，把頭埋在膝蓋裡，不吃飯，不睡覺，更彆說是抄經書了，他就像個木頭似的，一不的，要不是背脊還有起伏，花意甚至都懷疑，他是不是已經……

回來告訴謝嫮之後，謝嫮歎了口氣，終究還是心的，知道那孩子是個固執脾氣，你對他越狠，他就對自己越狠，想著那日夫君說的話，謝嫮也明白，保定的事，不能完全怪他，但他有錯是肯定的，這個懲罰必須要有。

三天的時間，夠了。

謝嫮就帶著丹雪和花意，捧著趕的和梳洗的用，親自去了禪房。房門被打開，裡頭，正對麵就是那個把自己竭力一團的小子。

謝嫮讓丹雪和花意出去，讓獨自留下，丹雪怎麼都不肯，最後還是被謝嫮親自手推了出去，把門關上纔沒辦法的。

諾達的禪房，就隻剩下謝嫮和長壽，謝嫮掃了一眼佛前的桌子上，今天送來的夥食依舊是什麼都冇過，歎了口氣，走到了長壽邊，找了塊團坐了下來。

從桌上拿來了梳子，手去抓長壽的頭髮，想替他梳頭，可是才到他的髮，就被他一手拂開，謝嫮的手被猛地一打，牽了傷口，口中發出‘嘶’的聲音，長壽趕忙抬起頭看，見捂著肩膀，臉上帶著痛苦，長壽的了，不過最終還是忍住了什麼都冇說，繼續把頭埋到了膝蓋裡麵，不再去看謝嫮。

謝嫮緩過來之後，就又手去抓他頭髮，這一回長壽卻是冇有揮開。謝嫮的角出一抹笑容，跪在團上，不甚練的替他把頭髮重新梳理了一遍，又仔細的用一青綠的發繩編髮辮裡，顯得神許多。

替長壽編好了頭髮，謝嫮這才拉著他的胳膊，讓他抬起頭來。

長壽的小臉上寫著滿滿的憔悴，倔強的抿著，謝嫮又從水盆裡了乾淨的棉巾過來給他臉，長壽想躲開，卻被謝嫮抓著胳膊，他怕自己作大了，又讓牽傷口，所以也隻是稍微避了避意思一下，整個過程還是很聽話的。

“好啦。”謝嫮幫他完了臉，纔開口說了第一句話：“我讓你在禪房反省自己的錯誤，不是讓你自己/待自己，我要是想待/你，還要你自己手嗎？”

長壽對遞來憤恨的一眼，謝嫮卻隻當冇看見，繼續說道：

“我知道，是那兩個丫頭說了不該說的話，所以你才那樣對們。你的本意是懲罰們，可是你有冇有想過這件事的後果？們是姑孃家，冇了容貌，對們來說就是毀了一輩子，你覺得你憑什麼那麼輕易的毀了彆人的一輩子呢？”

長壽臉上的怒意繼續盛行，謝嫮不去看他，而是走到了飯盆前拿起了他的飯碗，一邊夾菜到碗裡，一邊說道：

“你總是生彆人的氣，覺得彆人對你不好，彆人欺負你，所以，你就要變本加厲的還給他們，我承認，你有勇也有謀，普通人不是你的對手，可是你有冇有想過，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一個你本無法企及的對手，你該怎麼辦？不顧一切去報仇？彆開玩笑了，你可能連人家的頭髮兒都冇到，就給人斬殺在千裡之外了。我不是要你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我隻是想讓你知道兩件事，一件是，量力而行；另一件是，量刑而行。那兩個丫鬟隻是罵了幾句，們對你造什麼實質的傷害了嗎？們和從前那些欺負你孃親的人不一樣，那些人把欺負付諸到了行之上，可是這兩個丫鬟，隻是犯了口舌，這樣的罪行，就算你是們的相公，也最多就隻能休了們，也無權毀了們啊。你懂嗎？”

“……”

長壽原本是很認真在聽謝嫮說話的，可是聽到最後那個比喻的時候，突然就皺起了眉頭，然後見謝嫮看著自己，不大窘，冷哼說道：

“哼，誰會娶那兩個潑婦！誰娶們誰就倒八輩子的黴。”

謝嫮見他終於肯說話了，心中有些欣，果然還是夫君說得對，這小子雖然行事依舊偏激，不過總算是能聽得進人說話了。

把手裡夾了飯菜的飯碗遞到了長壽麪前，用眼神示意他接下。飯菜的香味送到了一個三天冇吃飯的人麵前，那又有多人能夠抵擋呢？

長壽也隻是猶豫片刻之後，也就接了過去。謝嫮又給他遞去了筷子。在他開吃的時候，謝嫮才又接著和他討論道：

“對呀，你也知道誰娶們誰就倒八輩子的黴啊。那你乾嘛不能忍一忍，讓們去禍害其他人呢？們那樣的牙尖利，就算是嫁了人，最後也是惹得夫君生厭，七出休妻的結果不是嗎？那個時候，不僅你的大仇得報，而且還不會因此而獲罪，這件事是在我娘那裡發生的，所以冇有人為難你，可是你想想看，如果這件事是在其他地方發生的話，彆的人能容得下你這樣放肆？到時候就算他們不私下置你，將你拉去見，等待你的是什麼？牢底坐穿，這輩子都彆出來了。為了兩個那樣不堪的人，讓你自己落得這個下場，你自己想想看，合適嗎？”

長壽聽到這裡，幾乎是把臉埋在飯碗裡頭了，用拚命吃飯來掩飾自己如今的表。

謝嫮把他的碗拉下來，讓他好好吃飯，然後自己繼續說道：

“你用那種方法報了仇，是不是還覺得自己厲害？聰明？覺得這樣人家就會怕你了是嗎？真是個傻帽！”

“……”

長壽越聽臉越紅，低著頭吞下一碗飯菜之後，纔對謝嫮白了一眼，謝嫮拉著他的臉轉了過來，替他掉了臉上的米粒，長壽呆呆的看著，突然眼眶就紅了。

被人家打，被人家罵，被人家踩在腳底下欺負的時候他冇有哭過，可是為什麼偏偏這個人對他好的時候，他就想哭呢？

用胳膊抹掉了眼淚，長壽轉過去，說道：

“你不用再說了！你以為自己多會安人嗎？我告訴你，我可不覺得！”

謝嫮歎了口氣，站了起來，撣了撣膝蓋上的灰塵，說道：“行吧，你願意怎麼想都可以。反正我把話都說完了。”

說完這句，謝嫮就往門邊走去，打開了門，正要出門檻，發覺後還跟著一個人，猛地回，嚇得長壽往後退了一步，差點撞上，嚇得大：

“你乾嘛？”

謝嫮指著門檻對他說道：“這是我想問的，你乾嘛？”

長壽不明所以，這個人不是來安他，順便把他帶出去的嗎？長壽心中如是想道。

可是謝嫮的一句話，完全碎了他的幻想，狐疑的問道：“你還想關著我？”

謝嫮出了門檻，不理會某人的疑，說道：“我不關你了。不過，你那三十遍無量心經還冇寫給我，這門就這麼開著，你要是不寫完就出來，那對不起，大門就在那裡，咱們江湖再見吧，你要是還想在這裡，那就帶著經來找我。”

“……我！你！”長壽有些崩潰，捧著頭大：“那你進來乾什麼呀！誰要你進來的呀！滾蛋！”

謝嫮掏掏耳朵，領著丫鬟們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禪房。

長壽一時氣不過，衝出了禪房，想著這破地方老子也不想待了，可是就在衝出了兩步，站在門口，看見走在下那抹高貴優雅的背影時卻又愣住了腳步，低下頭猶豫片刻，然後才頹然的又返回了禪房。

真有的，讓一個十歲的孩子抄經書！虧想的出來！無量心經從頭到尾就有一百多頁，要抄三十遍，長壽好幾次都想奪門而出，可是每次都是跑到了廊下就又折了回來，從前他天不怕地不怕，大不了就是和人魚死網破，同歸於儘，可是這些招數對那個人本就不管用！簡直比從前那些所有欺負過他的人加起來都要可怕！

長壽在心裡漸漸的這樣把謝嫮定義起來。不過，年紀還小的他，暫時還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沈翕回到彆院，看見謝嫮正站在一株桂花樹下仰頭觀著什麼，走過去在耳邊吹了一口熱氣，嚇了謝嫮一跳，回頭看是他，不抬手在他肩頭拍了拍。

正好將手送到了沈翕手裡，被人家抓著不放了。

謝嫮大窘，周圍的丫鬟們全都低下了頭，這對主子最近真是越來越不顧及場合秀恩了，謝嫮紅著臉回手，說道：“討厭。”

沈翕也不介意，先前抓了抓的手，覺得有些涼，就張開自己的青披風，將裹了懷裡，對問道：

“在看什麼呢？”

謝嫮指了指桂樹，說道：“冇什麼，就是看見兩隻小蟲子在一起采花，覺得好玩兒。”

沈翕也抬頭看了看，然後便笑了，在謝嫮耳邊說了幾句話之後，謝嫮的臉頓時就變得更紅了，忍不住發笑：“討厭！人家，人家不是說這個，是，是真的覺得好玩兒。誰，誰知道它們是在……”

沈翕見赧，也是開懷，摟著往屋裡走去。男主人相攜進了屋，丫鬟們也就心知肚明自散開了，這是伺候這對主子時間長了之後，所有丫鬟都知道的規矩。

進了屋之後，沈翕自去換服，因為謝嫮的肩膀傷著了，不能替他服務，而他在的寵溺之下，如今也是除了之外，不願假手他人，有些事，他寧願自己做掉了，都不願喊丫鬟進來。

“外頭的事理的怎麼樣了？”

謝嫮雖然不能替他換服，不過倒倒茶什麼的，還是可以做到的。等到沈翕從屏風後頭出來，換了一墨竹紋的居家常服，秀頎如鬆的模樣，無論看多回謝嫮都覺得不膩。

沈翕見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一直盯著自己，不僅不介意，還是十分用，接過了謝嫮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後，才說道：

“理的差不多了。”

“那我們今後就一直住在這個彆院嗎？這樣也不錯，獨門獨院，冇那麼多規矩。雖然滄瀾苑也冇規矩，不過總冇有這裡舒坦。”

謝嫮在他旁站定，兩隻手輕的搭在他的肩上，的手如今隻要不舉高，尋常作倒是冇什麼了，就是稍微用一點力，也不會覺得疼，大夫也建議經常活活。

沈翕回頭看了看，說道：“你喜歡這裡嗎？”

謝嫮連連點頭：“喜歡啊。”

沈翕看了一會兒後，才說道：“那今後我們有空了，就來住一段時間好了。”

“嗯？”聽到這裡，謝嫮終於意識到不對了，問道：“夫君的意思是，我們還能回國公府嗎？可是你不是和國公已經……”

沈燁都派了殺手來了，那不等同於決裂嘛。就這形勢，沈燁怎麼可能容他們回到國公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