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正,所有的賓客都已來齊,除了十幾名白澤帝君的弟子,其餘不過七八位年長帝君,這次宴請果然範圍極小。
齊南因爲不知道送天火之合適還是送西海明珠合適,他乾脆把兩個都帶來了,天火之又特別大,用一輛車才裝滿,放在賀禮堆裡顯得特別扎眼。
他心倒是很不錯,和青帝有說有笑的。玄乙垂頭用筷子慢慢去碟子裡一粒粒的豆子,心不好,什麼也不想吃。
旁邊坐著的是一位面生的年輕神君,也不知是在座哪位帝君的兒子,他總是吃一會兒便回頭看一眼。玄乙心更不好了,把腦袋別過去,忽然一枚綠凍石酒杯放在了白石小案上,夷聲道:“常言道,一醉可解萬古愁,小泥鰍看著鬱鬱寡歡的,不如來一杯羅浮春?對了,小龍君沒和你一起來嗎?”
玄乙默不作聲把杯子推回去:“他迴天北繼續一夢千年了。”
夷有些訝然:“這麼快就回去?他當真刻苦。”
玄乙擡頭看著他:“夷師兄,你和我哥哥是怎麼認識的?上回聽你提起,我還以爲你倆關係不錯,如今看來倒像有什麼芥,不如說給我聽聽,我也好幫你們化解。”
夷淺啜羅浮春,輕道:“小龍君沒告訴你麼?”
玄乙嘆了一口氣:“我不要聽他說,我就要聽你說。”
夷不由笑出聲:“他都不告訴你,我自然更不能告訴你了,我這樣越俎代庖,豈不是小龍君不高興。”
玄乙輕輕勾住他的袖子,用指尖撓了撓:“你的告訴我,我絕對不哥哥知道,好不好?”
夷忍俊不,擡手在發間金環上扶了扶:“不好。”
玄乙眉頭一皺,這會兒沒心跟他虛以委蛇,正打算摔手離開,卻見芷兮快步朝這裡走來,似乎心也不大好,神十分嚴厲,一雙眼瞪著夷,一面道:“玄乙,到我那邊去。”
方纔夷和玄乙親的模樣都看見了,本來都對他改觀,覺得他並非是自己想的那麼浪薄之人,誰知他又開始招惹玄乙。玄乙年紀小不懂事也算了,不信如此聰明的夷會不懂得吸取教訓,非要繼續把明殿弄得一團。
玄乙不得離開這鬼位置,一把抱住芷兮的胳膊,笑得開了花:“好啊,我要跟師姐坐。”
芷兮指向東面幾個位置,古庭太堯他們都在:“你到那邊等著,我馬上過去。”
有師姐罩,玄乙樂顛顛地奔著古庭他們去了。芷兮盯著夷,淡道:“夷師弟,我不想看到明殿再出類似延霞和夫蘿那樣的事了,希你能夠言行謹慎一些,至在師妹面前有個師兄的樣子。”
夷苦笑:“是是,我知道了,師姐。”
芷兮又道:“你對延霞……是真的心懷愧疚?”
夷將酒杯抵在脣邊,緩緩道:“是真的,對,我真心愧疚。”
芷兮不解:“既然有愧疚,爲何不反省,還要故態復萌?今天招惹一個,明天再招惹一個,你這樣讓延霞迴歸上界後,還怎麼和你繼續?”
夷比更不解:“延霞和我繼續什麼?”
芷兮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會錯意了,不皺起眉頭:“你去救延霞,還了結了的因緣,難道不是爲了就此收心,對專一不二嗎?”
夷默然片刻,慢慢放下酒杯,再慢慢斟滿羅浮春,最後慢慢開口:“師姐心地純善,將我也想的這麼好,我很是激。不過,我和延霞從前不可能,以後也不可能。師姐,我喜歡多的子,但並不喜歡癡子,我喜歡在一塊兒開開心心,不在一塊兒便各自找別人開開心心。我就是這樣無可救藥的傢伙,師姐莫要把我想的太好。”
“你……”芷兮愣了半日,又一次無話可說。
夷衝淺淺一笑,聲道:“我敬重師姐的高潔,也請師姐莫要再諄諄教誨,浪費了你的口舌和力,豈不尷尬?”
芷兮怔怔看了他良久,什麼也沒說,慢慢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可的目始終本能地要往那淺紫的影上湊,已經徹底明白這傢伙是個真正的惡,是最厭惡的那種神君,在一遍又一遍嚴厲地警告自己,然而曾經引以爲傲的理智此刻竟全無作用。
真真要命了。手腕微微發抖,斟滿一杯酒一口喝下去,第一次盼著自己快點醉。
玄乙一面用筷子碟子裡的豆腐,一面聽古庭跟說他跟太堯在下界痛快玩耍了幾天的經歷。
他大概是喝多了,舌頭都大了一圈,含含糊糊地重複了好幾遍下界居然有客棧這樣的存在。在諸神看來,建一棟破樓,裡面開幾個破房間給出門在外的人睡覺吃喝是如此不可思議。
正說著,扶蒼提著酒壺走了過來,他已給諸位長輩敬了好幾圈酒,只怕喝了不下五壇羅浮春,看上去倒像沒事似的,藏青的長鋪開在白石小案對面,優雅地跪坐下來,排開綠凍石酒杯,又要給師兄們斟酒。
太堯攔住,輕聲道:“扶蒼師弟,莫要飲太多酒,我們這裡也不能喝了,你看古庭。”
扶蒼看著古庭醉態朦朧的模樣,面上終於出一笑:“他素來量淺,還總貪杯。”
他朝玄乙那邊看了一眼,面前白石小案上的東西幾乎一樣都沒吃,豆腐都被用筷子碎了,又去鵪鶉,把脆皮出一個個。
怕是這裡的吃食不合這位挑食公主的胃口,扶蒼下意識湊過去,正要說話,冷不丁忽然轉頭,百無聊賴地看著他:“扶蒼師兄,給我倒一杯酒罷。”
居然要喝酒?不是聞到酒氣便打噴嚏麼?今日酒水是味道極淡的羅浮春,噴嚏是不打了,反倒主要酒。
“你能喝酒?”扶蒼反問,一面卻已替斟了一杯,放在案上。
“不能。”玄乙著綠凍石杯,就擺個姿勢,看看齊南什麼時候注意這邊,他忙著跟青帝說話,頭也不回,他到底有多話要跟青帝訴說!
扶蒼覺得自己又要開始搞不懂龍公主這莫名其妙的思路了,午時到現在也過了久,粒米未進,滴水不沾,倒有些不對勁,平日裡挑食是有的,卻沒這麼嚴重。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靜,只是顯得有些黯淡,心不好麼?
對面忽然行來一位神君,青白,面帶病容,他款款走到衆弟子面前,恭敬行禮,十分客氣:“扶蒼神君,芷兮神,玄乙公主,我家小妹在下界遭遇無妄之災,多虧諸位出手相助,吳回激不盡,還請去對面一敘,家父家母恭候三位。”
吳回?這不是赤帝長子麼?
芷兮已喝了半醉,這會兒卻不能失禮,急忙與衆弟子一同起還禮,一面又順口道:“吳回神君太客氣,當日與我們一起的還有夷神君……”
倏地又閉上,不好,真喝多了,居然在延霞家人面前提夷,別人都刻意繞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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