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的心,一瞬間也跟著激盪起來。
深深地對著張屠夫行了個禮。
張屠夫嚇了一跳,連忙道:“小姑娘,你幹什麼?”
“我替薛縣丞謝謝你。”姜梨認真的道:“馮裕堂在桐鄉做的事,我們都知道,站出來替薛縣丞說話,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您能站出來,我很激。”
“沒什麼好激的。”張屠夫擺手,“當初我爲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時候,只有薛大人願意相信我,不嫌棄我,沒有薛大人,我早就獄中被人折磨死了。我時常看外面的太,對自己說,能覺到這一切,都是薛大人的功勞。我這條命本來就是薛大人的,薛大人有難,我坐視不理,那還是人嗎?聽說殺生太多會下地獄,我從來不信,但忘恩負義會下地獄,這話我信。”
“你就當我是不想下地獄吧!”他道。
姜梨看著這男人兇煞的模樣,也覺得可了,二人對視著,彼此都笑了起來。
……
第二日,到了夜裡,同葉明煜他們會合的時候,姜梨發現,找到願意站出來的證人,就只有張屠夫一個。
在見過張屠夫後,後來在遇到的人家,皆是面難,支支吾吾,姜梨也不強人所難,旁人不願意,自然也就罷了。葉明煜和其他護衛那邊便是一無所獲,葉明煜有些泄氣。
“沒事,”姜梨與他打氣,“我們不是還找到了一人嗎?我說過的,一日一人,也能找到五人,沒事的。”
葉明煜看了看姜梨,沒有說話。他嘆氣的,並不是找不到人,而是對人心的失。
一家家一戶戶,姜梨給的冊子上都寫了,每一家每一戶都真實的接過薛懷遠的幫助。那麼現在薛懷遠有困難,就因爲馮裕堂的權勢,就沒有人敢站出來嗎?
知道自己這樣想有些賭氣,但猶如一盆涼水,將葉明煜自來火熱的心,澆的冰冰涼涼。他喜歡快意恩仇的江湖生活,恩就是恩,怨就是怨。但桐鄉之行,讓他看到了市井之中太多無奈,他沒辦法去責備什麼,因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但口就是不爽利,像是堵了一團氣似的,悶悶的。
他看向姜梨,十五六歲的小姑娘,面對這些繼而連三的打擊,怎麼還能這麼平靜?彷彿被拒絕也不過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要是換了葉嘉兒和葉如風二人遇到此種況,怕是早就心灰意冷了。
但姜梨從不。
姜梨的確不會因爲這些到傷心,事實上,自從死過一次之後,仍然願意善良的對待別人,不會因爲遭過殘忍的事就變得心狠手辣,但是,對人心再也沒有期待了。
就像變姜二小姐以後,對姜元柏的父,對姜老夫人的祖孫,還有姜家大大小小的親人,誠然是因爲不是真的姜二小姐,但也並沒有投太多的。對於姜家能夠如何對待,不在意,因爲不期待。
沈玉容和永寧公主,到底讓改變了。說不清自己這改變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有時候,能到自己骨子裡的漠然,冷眼旁觀著這些與自己有關係的人,像是在看事不關己的人的熱鬧。
就像……就像姬蘅。
也許現在的自己,和姬蘅骨子裡也是一樣的人。姬蘅的目的是達到他的政治心願,而自己的目的是報仇。爲了目的而活著,或許本來就是這樣乏味,沒有的。
姜梨收回思緒:“沒關係的,舅舅,還有三天。明日起,我要開始同襄知府上報了,馮裕堂的罪名立,薛縣丞的斬令暫停,最後一日,我們就能接薛縣丞出獄,帶著這些桐鄉百姓上京告狀。”
“佟知會答應?”葉明煜問。
“容不得他不答應,規矩如此,況且,織室令唐大人還未離開,唐大人知道利弊,會勸服佟知的。”姜梨道:“當然,如果能找到更多願意出來作證的百姓們就好了。”
……
姜梨的步子沒有停歇,第三日早上,仍舊起了大早,和葉明煜的手下們兵分幾路,去說服那些過薛懷遠恩惠的百姓們。
春芳嬸子也不出去了,就站在院子裡,目送著姜梨他們離開,怔怔的,不知道想什麼。
又是一日的早出晚歸。
這一日到了晚上,姜梨和葉明煜一無所獲,倒是葉明煜的手下有一人,說服了一對開面館的夫婦,阿怪夫婦。當年阿怪夫婦被人欺騙,地契出了問題,差點被人將這麪館奪去,失去了安立命的本錢。薛懷遠審了這樁案子,讓阿怪夫婦拿回了地契,不至於流離失所。
因此,阿怪夫婦一直很謝薛縣丞。如今薛懷遠獄,阿怪夫婦有心要爲薛懷遠鳴不平,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總覺得站出來有如螳臂當車,如今姜梨一行人的出現,令他們夫婦喜出外,似乎總算知道能做些什麼了,沒多想就答應下來。
“一共找到了三人,”葉明煜道:“明日就送令給襄那頭麼?”
姜梨點頭:“夠了。”
葉明煜問:“那還繼續找人嗎?”
“找。”姜梨道:“只有百姓越多,此事鬧得越大,上大理寺也好,告狀也罷,才能讓人也不下去,才能讓天下人都看看,撕開這層皮,真正的桐鄉縣丞出了多大的子。”
葉明煜道:“我知道了,那繼續吧!”
這一夜,姜梨睡得很是安穩,夢裡有見到了薛昭和父親,三人在青石巷回家路上,夜四合,薛昭揹著劍,得意的在姜梨面前耍一套劍法,被薛懷遠笑罵。
溫暖的讓姜梨不願醒來。
直到白雪輕輕地來醒:“姑娘,該起了。”
這些日子,姜梨每日都起得很早,沒辦法,時間不容耽誤。心裡還在回憶昨夜裡那個讓人捨不得醒來的夢,作卻清醒又果決。不過片刻,已經梳洗完畢,吃了點東西,準備出門了。
五百六十八戶人,還有一半都未曾拜訪。而過去的一半,只有三人願意站出來。
悲哀嗎?或許吧,但應該慶幸,不是一個都沒有,還不到最糟的時候。
葉明煜笑著與姜梨打招呼:“阿梨,今兒又要忙活了。”
姜梨也笑:“今天也要辛苦舅舅和各位小哥了。”
大家笑著出了門,打開院子,突然愣住。
春芳嬸子站在門口,穿的單薄,不知等了多久,子微微抖著,看見姜梨,眼睛一亮。
“春芳嬸子?”姜梨疑的看著:“您怎麼來了?”
“我……我……”春芳囁嚅著脣,似乎隔了好久才鼓起勇氣,道:“小姐,我、我願意站出來,替薛大人作證!”
姜梨愣住。
“我想過了,薛大人幫了我們許多,要是不管,那是沒有良心,我願意站出來!”
這怯懦的婦人,像是得了沒來由的勇氣,聲音陡然加大,昂著頭,堅定地道。
姜梨和葉明煜都沒料到會說這麼一句話。
半晌,姜梨笑了,道:“謝謝你,春芳嬸子。”
春芳的臉紅了,慌忙擺了擺手,像是不得似的,道:“不只是我,還有們。”
便見牆角,又走出兩個人,是牽著平安的代雲。
平安看見姜梨,對著姜梨甜甜一笑,代雲道:“姜姑娘,我想過了,薛大人救過平安,我們不能對平安的救命恩人如此無。我們母在桐鄉,一直接薛大人的幫助,不能因爲我們的自私,讓一個好人蒙冤屈。我們願意站出來。”
姜梨看向。代雲拉著平安的手,瞧得出來,做出這個決定,也掙扎了好一段日子。但現在,帶著平安來了。
“謝謝你們。”姜梨微笑,“有了你們,薛大人的案子會輕鬆許多,我想薛大人離平反的日子,不遠了。”
“不止我們哩。”春芳道:“您看看外面。”指向一個方向。
姜梨往前走了幾步。
青石巷的巷道口,不知何時,早已了麻麻的人羣,一些在外面,一些在裡面,將巷道得水泄不通,說也有上百來人。他們男老都有,一看,盡是桐鄉百姓。
看到姜梨,他們高聲道:“姜姑娘,我們都願意做薛縣丞的證人!”
“姜姑娘,帶我們去幫薛縣丞吧!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咱們都過薛大人的恩惠,現在到我們報答薛大人了!”
“我們知道了姜姑娘的打算,這是特意來找姜姑娘的,姜姑娘要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只要能救薛大人!”
姜梨怔怔的看著眼前一切。
葉明煜和手下往前兩步,也看到了面前的景,葉明煜低聲道:“我的乖乖……”聲音滿是不可思議。
對比前幾日挨家挨戶釘子的局面,今日的一切,不真實的像個夢境。這些桐鄉百姓,老弱婦孺都有,但面上無疑都是豁出去的勇氣。
那些薛懷遠曾經幫助過的人,那些在人家之中,因爲種種原因,不敢站出來的人,經歷了掙扎、猶豫、彷徨和不安,正義戰勝了恐懼,還是站了出來。
人心值得期待嗎?
人心不值得期待嗎?
平安掙開母親的手,往前跑了兩步,拉住姜梨的手,的了一聲:“姐姐,我們願意站出來。”
姜梨眼眶一熱,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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