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不可能！

秦弧的耳邊恍惚又聽到了母親的聲音。

“十三，十三，晉安郡王向皇帝求與程娘子結親了！”

晉安郡王？

秦弧放下手裡的畫筆，看著疾步進門的秦夫人。

一向含笑的秦夫人此時臉上沒有笑意，眼裡是毫不掩藏的焦急。

“你昨日跟程娘子說定了沒有？”問道。

昨日….

“那時候是小事，不到不得已的時候，不急。”秦弧含笑說道。

“小事！”秦夫人手拍他的幾案，豎眉喊道，“心悅子，求兩姓之好，什麼時候是小事了？”

“是，是，母親，現在不是小事了，是大事了。”秦弧忙說道，一面站起來，“我這就去和說。”

秦夫人手推他。

“快去快去，別說晉安郡王了，就是個皇子，咱們秦家也爭的起。”說道。

看起來如果再不去，秦夫人就乾脆自己去求娶了。

“我要是男兒，早就擼袖子將娶回家了。”秦夫人哼聲說道。

“擼袖子的是搶吧？”秦弧笑道。

“這樣的人不值得搶嗎？”秦夫人瞪眼。

當然值得，可是正因爲值得，才越發的不敢，怕爲難了，怕了，怕不高興，怕嫌棄，怕生厭……

“快去吧。”秦夫人手推他，“連晉安郡王都跳出來了，這事可再拖不得了。”

晉安郡王！

果然又是他！

這不是不可能的事，他跳出來，是很可能的事。

“心越來越大了，大的都忘了自己的份了。”他慢慢說道。

所以這件事不驚訝，沒什麼可驚訝的，那種人就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他不跳出來，纔是奇怪呢。

那又如何，他以爲他跳出來，他們就會怕他了嗎？就會沒有辦法了嗎？

不會的，他不怕，自然也不會怕，只要他們兩個人齊心，就絕對不會被爲難，就好像以前的那幾次一樣。

“現在我有個忙要請你幫。”

“說吧，這次要幹掉誰？”

說吧，他們一起，誰都不怕，只要開口，他就敢去做，也一定去做，只要開口。

求你，開口說吧，求你。

秦弧看著眼前的子，錯眼不眨的看著。

“…..他昨日來就是與你說這件事的嗎？”

耳邊周箙的聲音忽遠忽近的響起，一字比一字更響亮的撞擊在他的耳。

“…..他向皇帝求娶的事，是你….你們..說好的嗎？”

周箙的聲音有些發抖，你們兩個如此簡單的字爲什麼吐出來會那樣的艱難。

“是。”程娘點點頭說道。

是..

說是。

周箙看著，突然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問什麼。

“他不行！”秦弧說道，半跪坐半起，“他不行，他不合適。”

程娘看著他，笑了笑。

“都一樣的。”說道。

這該死的都一樣！

“不，他不一樣。”秦弧說道，深吸一口氣，要自己的聲音和緒一樣穩下來。

對，穩下來，這沒什麼大不了的，都一樣，跟高小人要與結親的消息一樣，沒什麼大不了的。

“你別聽他說的，這件事並不是簡單的靠份地位就能解決的事。”

“份地位也要看很多方面。”

“他是郡王，是比高家看起來尊貴，但是，實際上並沒有什麼優勢。”

“他沒有基，而且在皇帝眼裡，也絕沒有高家那般可以倚重。”

“別信他那些自己份高貴，娶你就沒人敢爲難，娶你之後就是好日子的鬼話。”

“那都是騙人的鬼話！他要娶你也不過是爲了對付高家，爲了在這朝中立足，有你在，有你和高家和太后的過節，皇帝就一定會看重他，以他來制衡高家。”

“這看重也不是什麼好的事，什麼制衡，同力同等才制衡，如果皇帝答應他的請求，那就意味著，皇帝已經視他爲要提防要防備的人，用他來制衡，何嘗不是讓高家來制衡他。”

“從此以後，皇帝不會偏袒護佑他，會縱容高家來對付他，縱容他綁著你，你們一起和高家爭鬥，你來我往，互相消磨直到兩敗俱傷，直到太子登基，直到新帝穩，然後將你們一起掃除。”

疾風驟雨般的話語傾瀉而出，說的人幾乎窒息，讓聽的人也幾乎不過去。

“程娘，你不會信他說的這些話的，對不對？”

程娘看著他，搖搖頭。

“你怎麼可能信！”秦弧站起來，拔高聲音說道，“你如此聰慧，你難道還不知道這些事嗎？”

“不是。”程娘說道，“他沒說這些話。”

沒說…

秦弧愣了下。

“那他說什麼？”他下意識的口問道。

“他說既然婚嫁與我是小事，但對他來說是大事，所以請我全。”程娘說道，微微一笑。

婚嫁與是小事，與他是大事，所以請全？

秦弧怔怔。

這個無恥的傢伙！

“當然對他來說是大事。”他又肅正神，帶著幾分察一切點頭，“你看，他就是這個意思，能娶到你，對他來說就是大事。”

“是嗎？”程娘說道，微微一笑。

“是。”秦弧點頭說道，說完了又忙搖頭，“不，不，不，不是那個是的意思。”

該死的，他可不是來誇讚那小子的心意和看重的。

程娘再次笑，低頭施禮。

“不管哪個意思，謝謝你費心。”說道。

秦弧的神已經難以再維持淡然了。

“我不用你的謝，我也沒費心。”他急道，再次站起來，“你，你懂我的意思了嗎？這件事你絕不能答應他，這件事絕對不行。”

說到這裡又笑了笑。

“不過你別擔心，就算他求到皇帝面前，就算皇帝答應了，也沒有事，這件事我也能解決。”

“不用解決的，這不算什麼事，我和他已經說定了。”程娘說道。

我和他已經說定了。

我和他已經說定了。

這句話最終還是說出來了….

從口中，真真切切的說出來了。

室一瞬間陷凝滯，跪坐在程娘後的兩個婢已經有些忍不住微微抖了。

爲什麼自從坐到這裡之後就一直心驚跳？

那些幾乎是一句也聽不懂的話劈頭蓋臉的砸過來，儘管聽不懂，但還是覺得渾僵呼吸困難。

如今沒有人說話了，但們卻並沒有得到解，反而如同陷了一潭死水中，子無休無止的墜下去，墜下去，無法描述的恐慌，無法描述的想要抓住什麼卻抓不住的絕。

救命…

救命…

們錯了。

以往見半芹常常這樣安靜的坐在娘子後，什麼事都不用做，什麼話也不用說，甚至連添茶倒水都很做，覺得當這樣的婢簡直太容易太舒服了。

們錯了。

這本就不舒服不容易，太痛苦太可怕了。

“你想做什麼？”

就在婢們幾乎要手掐脖子的時候，秦弧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室的凝滯。

“你這樣做是爲了什麼？”秦弧問道，出一笑，“你是不是有更好的辦法？”

“不爲什麼，就是親。”程娘說道。

這句話一定還有別的意思，想一想，快想一想。

秦弧手按了按額頭。

“親，親的辦法也是好辦法。”他擡起頭出一笑說道，“至把消息放出去…還能…或許……就….”

他結結說到這裡，猛地轉狠狠對著外邊的虛空打出一拳。

去他孃的也許還能或許如果！

這又不是過家家，這又不是唱雜戲，今日說定，明日又一場新戲重來！

這消息放出去，怎麼可能空！

婚姻大事妁之言父母之命兩姓之好人論大事，難道是讓天下人看笑話的嗎？

室再次陷凝滯，兩個小婢坐在那裡瑟瑟發抖。

“你爲什麼要嫁給他？”

秦弧低聲問道，垂手在側沒有回頭。

“秦公子，這是小事，對我來說，嫁給誰都一樣，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

程娘的聲音淡然的傳來。

是的，說過很多次，也做過很多次。

王十七也能嫁，高小人也能嫁，晉安郡王自然也能嫁…

“那我呢？”秦弧轉過，上前一步，看著那端坐的子，“你嫁給我，嫁給我。”

程娘搖搖頭微微一笑。

“秦公子，你不一樣。”說道。

這時候他就不一樣了？爲什麼這時候他就不一樣了！

秦弧看著，手又的攥起捶了下。

因爲治好了自己的，就因爲治好了自己的，所以他在眼裡心裡就是不一樣的，就是跟那些人，跟所有人都不一樣的，將他隔開了推開避開……

“還有我！那還有我！”

周箙的聲音陡然響起，自從進門問出那一句話之後就陷呆滯的年輕人猛地站起來，大聲說道。

“你嫁給我。”他喊道。

程娘看著他笑了笑。

“只是，我昨日先應下他了。”說道。

昨日？

周箙一愣，想到自己站在路邊看著那個下馬邁門的年輕人….

就差那一步？

如果當時自己搶先進去，搶先說了這話，是不是……

這怎麼可能？只是這樣嗎？

他要說什麼又覺得不知道說什麼，事實上自從進門聽到這件事後他的腦子就了，說什麼聽到什麼都迷迷瞪瞪似真似幻。

“比先來後到嗎？”秦弧說道，看著程娘又一笑，“程昉，我，我先認識你的，是我先認識你的，不是他，不是他。”

程娘搖搖頭。

“不是，我是先認識他的。”認真說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