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瑤歪頭，越過藺效的肩膀看向蔣三郎，笑道：“聽說國公夫人要回府辦國公爺的壽辰，所以書院放了半日假。”

蔣三郎錯愕，旋即笑道：“這幾日太忙，沒怎麼回府，連我阿爺要辦壽辰的事都給忘了。”

沁瑤聽了這話，心中一，往對面酒樓一，見崔氏的馬車仍停在樓下，聯想到方纔瀾王怒氣衝衝從樓出來的景象，約約猜到了什麼。

擡眼看向藺效，他跟蔣三郎出現得如此湊巧，若說沒有參與其中，是不信的，可惜現在耳目太多，不方便向藺效仔細打聽。

藺效留意著神的每一個細微變化，見明明一腦門的疑問，卻憋著不敢問的模樣，不由暗暗好笑，連方纔因馮伯玉跟說話而帶來的不快，都跟著消散不。

“你跟你幾位同窗買完東西便早日回書院吧，最近天黑得早，宵提前了，莫誤了事。今日我有事在，等我忙完了，改日來找你。”

這話說得十分坦親，完全無視旁的馮伯玉。

沁瑤鬧了個大紅臉，看一眼面無表的馮伯玉，心裡好生奇怪，藺效向來謹言慎行，今日怎麼說話這般無所顧忌。

馮伯玉心裡烈火灼過似的疼，再站不住，對沁瑤道：“阿瑤，我還有事在，就此別過——”

轉便走。

沁瑤想起他手中那副畫像，很想追上前再細問馮大哥幾句，可還未等有所行，藺效卻似乎知道在想什麼似的，攔在前，問：“方纔你們看的那副畫像上畫的是何人，難道最近發生了什麼異事麼。”

沁瑤聽藺效這麼一問，只好收住腳步，點頭道：“可不是，方纔馮大哥畫卷上的人我之前見過。”

將那晚書院裡半頭鬼的事說了。

“聽說那人死在長安城郊，卻不知爲何魂魄飄到了書院裡，而且含著一腔怨念，不斷在找他的夫人。最奇怪的是，他的頭顱竟能被齊齊削掉半邊，也不知是究竟被什麼樣的利所害。”

蔣三郎聽了這話，驚訝地笑道：“能將頭骨整齊削掉？天底下除了赤霄，還有什麼武能做到？不用說了，兇手就是你眼前這人，快報將他抓了吧。”

藺效淡淡道：“你不是還要去宮裡稟事嗎？怎麼還在這胡說八道，趕滾吧。”

蔣三郎長眉一挑：“嘿，瞿小姐，你瞧瞧這人，用人的時候不見他嫌東嫌西，一用完就翻臉，今日不用我說，你總算能認清此人的真面目了吧？”

沁瑤豈能不知道蔣三郎跟藺效是自小一長大的分，這話聽聽便罷，便抿一笑，也不接話。

蔣三郎果然還賴著不走，只壞笑著對沁瑤低聲道：“瞿小姐，你要了解案，何需再找旁人？不知道這傢伙當年救過劉贊一命麼？劉贊誰的帳都可以不買，卻不能不買他的帳，你往後要打聽什麼，直接問他不就行了。”

到底是多年好兄弟，只一眼便能猜到藺效的心思。

沁瑤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倒也不是要存心打聽什麼，只是覺得那人的死狀有些奇怪，怕當中又有什麼邪靈作祟罷了。”

藺效看著道：“我今日還得進宮，你若想知道這案子的首尾，我去找劉贊打探一二，到時候再來找你。”

沁瑤立時想起那晚書院亭子裡的事，垂下長長的睫，紅著臉低應一聲。

剛要回馬車，想起那個裝鬼的小藥瓶，便從腰包裡掏出來，遞給藺效道：“這裡頭鎮著那隻遊魂，我本想著今日去找師父，可眼下時間不夠了，接下來這幾日書院不放假，我也出不來。再耽誤下去，恐怕會誤事，能不能請世子派人將這瓶子送到青雲觀去。”

藺效很自然便接過瓶子，道：“我這就著人去辦。”

蔣三郎見他二人雖有意做出疏離的模樣，可一舉一分明已經親無間，暗笑一聲，道：“時辰不早了，走吧。”

沁瑤被蔣三郎促狹的神弄得臉上火辣辣的，忙一溜煙地回了馬車。

車上幾人，裴敏早就知道沁瑤跟藺效的事，王應寧素來厚道，兩人都不做聲，只有一個劉冰玉，一邊往裡放吃的，一邊眨眼打趣沁瑤道：“瀾王世子可是出了名的清冷不好接近，今日可是頭一回見他跟子說了這麼多話，你可別告訴我，你是他遠房親戚。”

裴敏忙替沁瑤解圍道：“不過閒聊幾句，倒你說這樣，眼看要到未時了，咱們買完桂花糕，不是還要去富春齋吃蟹麼，別磨蹭了。”

劉冰玉斜睨著和沁瑤道：“你們倆肯定有事瞞著我，怕我多問，故意拿話哄我呢。”

裴敏和王應寧同時笑道：“你這般聰明，就算真有什麼事，也不敢瞞著你呀。“

幾人說笑一回，混賴過去。

到榮寶閣買完桂花糕，已到申時，裴敏等人都有些腹，劉冰玉惦記著富春齋的蟹和酒，便提議去富春齋用晚膳。

沁瑤不好阻攔，只好也跟著同去。

誰知富春齋雅間早已訂滿，幾人等了一回，見時辰不早了，只好死心，悻悻然準備回書院。

剛出門，後忽追來一個胖掌櫃，仔細瞧沁瑤一眼，堆笑道：“方纔底下人沒弄明白，鄙店樓上尚有一間雅座，幾位小娘子請跟小的來。”

沁瑤認出他是上回那個藺效“東家”的掌櫃。

劉冰玉喜出外，不容沁瑤多想，便拉著幾個人一道進了樓。

幾人就座，掌櫃很快親自帶人便上了一桌好酒好菜，在一旁看了沁瑤好幾眼，含著笑意下去了。

正是秋蟹時節，劉冰玉和裴敏極贊螃蟹膏脂滿，一邊說話一邊飲酒，不知不覺越吃越痛快，等酒足飯飽，已經過了酉時了。

王應寧看了看外面的天，提醒道：“時辰可真不早了，咱們要再不走，恐怕趕不上宵前回到書院了。”

劉冰玉往外一看，可不是，外頭都已經黑了，忙了夥計進來付賬。

誰知那胖掌櫃竟親自進來笑道：“諸位的帳早有人結了。”

幾人都吃了一驚。

裴敏訝笑道：“出來一回，竟會遇到這樣的事，掌櫃的，那人是誰，倘若非親非故，我們可不敢平白讓那人幫咱們付賬，你把錢退給他，飯錢還是由我們來給吧。”

劉冰玉點頭道：“就是就是。”

胖掌櫃笑道：“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諸位的飯錢一早有人給了，你們就算再給一次飯錢，小的也不知上哪找那人去。”

沁瑤忍不住擡頭，正好瞧見掌櫃著自己意味深長的笑模樣，心裡頓時明白過來，莫名一陣心虛。

王應寧等人面面相覷，低聲討論了一回，見時辰實在不早了，只好暫且按下心中的疑，離了富春齋。

馬車軲轆啓，劉冰玉滿足地嘆了口氣道：“富春齋的這頓念想今日總算了了，若總能來吃就好了。只是咱們輕易不得放假，下回再要出來又不知什麼時候了。”

沁瑤道：“過不多久便是中秋了，到時候書院肯定會放假。”

王應寧卻想起一事，“說到中秋，我倒想起皇上每年中秋後都會去秋狩，往年都會帶著康平公主隨行，今年公主在書院讀書，不知還會帶同去秋狩麼？”

裴敏呆了一呆，忍不住道：“上回皇上去玉泉山避暑，爲了帶康平，索咱們一道隨行，這回不會也咱們跟著去湊熱鬧吧？”

“你別說，還真有可能。”劉冰玉思忖道，“以前皇上每年秋狩，都會帶上怡妃娘娘和康平公主，公主回回都求皇上同意帶幾個小跟班同行，這回多半也不會落下。”

裴敏頓時頭大，“我對獵殺之事一點興趣都沒有，最見不得那樣的場面，康平公主去的，可千萬別把咱們也一道拉去。”

說話間，夜越發地深了下來，路上行人漸，馬車一路疾馳，一轉彎，進了一條窄巷。

沁瑤掀開窗簾往外一看，見已出了東市，周圍不知什麼時候起了霧，霧加重了夜的濃重，一時辨不清在何，只覺那條窄巷十分幽深，彷彿看不到盡頭似的。

王應寧也掀開窗簾看了看外頭，問車伕：“王大，是已到青竹巷了麼？”

那人畢恭畢敬回道：“正是呢。四小姐。”

王應寧便放下簾子，聲對沁瑤解釋道：“從青竹巷繞過去，便能到咱們書院前面那條寶元街了，這是最近的一條路，平日我從家裡回書院，也總是走這條路。”

沁瑤聽了這話，心中的疑頓時消散，便也跟著放下簾子。

劉冰玉仍在跟裴敏討論秋狩之事：“康平公主最喜騎，這回說什麼也會跟著去的，上回不是要招一個馮小姐進書院陪麼，既對這個馮小姐這麼熱絡，這回秋狩頭一個便不了這個馮小姐。”

沁瑤聽得暗暗皺眉，忍不住問：“這馮小姐到底什麼時候進書院？”

急於要確認到底是不是馮初月。

“估計就這幾日了。”裴敏道，“康平公主不是說皇上已經答應了麼。”

忽聽外面王大大聲呵斥道：“什麼人？”

這聲音著幾分驚恐，沁瑤等人心裡突突一跳，忙掀簾往外看去。

就見巷子盡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黑影，因被夜霧環繞，不知究竟是何，可這黑影周卻散發著濃濃的煞氣，只一眼，便人心驚跳，

難怪王大這般驚慌失措。

那黑影不過靜了片刻，便緩緩向幾人行來，夜霧中只聽一陣利劃過地面的聲音，隨風吹來一陣濃濃的腥氣，漸漸近馬車。

“那……那是什麼東西？”裴敏嚇得抓住沁瑤的袖。

劉冰玉和王應寧也嚇得不敢彈。

走得近了，失卻了濃霧的遮擋，那東西的廓終於清晰起來。

卻是一位騎著高頭大馬的男子，一黑，面容有些模糊，但看得出還很年輕，手握一柄長劍，劍尖垂在地面上，一路過，發出刺耳的聲響。

王大戰戰兢兢地問：“你究竟是什麼人？車上是王尚書家的千金，你要敢有什麼不敬之，尚書大人一定不會饒過你的！”

那人面無表，坐於馬上，一手提著繮繩，一手握著劍，極有迫力地近。

沁瑤瞳孔劇烈收，這人周滿是死氣，哪裡是人，本是難得一見的惡煞。

忙對王應寧等人道：“千萬不要出來！”

掀開簾子，一腳踢上一側車緣，縱一躍，穩穩立於馬上，飛出一符道：“孽障死——”

那男子忽然發出一聲怪，提劍邊往沁瑤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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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宮。

藺效和蔣三郎靜靜立於殿中，等待皇上開口。

皇上看著案上幽幽吐九合香的玉蟾香爐，面肅穆，聲音也有些疲憊，“方纔你父王已親自到朕這稟明事的首尾，朕萬萬沒想到，那崔氏竟如此蛇蠍心，唉，倒難爲你父王了。至於如何置，便由劉贊定奪吧。”

藺效垂下眼瞼，應了一聲。

皇上默了一會，想起這樁挑戰皇室尊嚴的懸案總算得以告破，臉又漸漸好轉，和悅地看著藺效和蔣三郎道：“你二人這些日子辛苦了，當日出了這事，朕曾說過，誰能將兇手繩之以法，必有重賞，說吧，你們想要什麼獎賞，皇伯父今日心好，只要皇伯父能做到的，必依著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