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建彰慢慢將那火辣辣的洋酒吞下去,滿腔的話終於再忍不住,說:“餘師長,你我相一場,你今天對我說句實話,六對靜琬……對靜琬……”說了兩遍,後頭的話再問不出來。
餘師長對餘太太道:“你去將上回他們送的高粱酒人拿來。”餘太太答應著去了,許建彰見他支走餘太太,心裡越發不安,直愣愣地盯著他。餘師長卻又給他斟滿了杯子,接著就長長嘆了口氣,說:“想必你也瞧出來了,六對尹小姐頗爲慕,我勸你一句,大丈夫何患無妻,識時務者爲俊傑。”
許建彰數日來的擔心終於被證實,一顆心直直地墜下去,一直往下落,往下落,像是無底無邊一樣,只是生出徹骨的寒意來。餘師長又道:“本來這些話我不該說,說出來也該打。可是你我相多年,我不告訴你,良心上過不去。尹小姐確實是中豪傑,難得一見的奇子,就衝孤來承州救你這份膽識,我就要對出大拇哥兒,贊上一聲‘好’。六瞧上,也是理之中的事。我是外人,說了你也不要惱,我看啊,尹小姐對六,也未必無意。”
許建彰口道:“靜琬不會的。”
餘師長又嘆了口氣,說:“會不會我不知道,可是這承軍上下,人人皆知是六的朋友,也不避什麼嫌疑,一直與六舉止親。尹小姐在三小姐府上住著,那可和大帥府只有一街之隔。”將聲音得一低,說:“有一次因急軍務,我連夜去見六,沈家平支支吾吾說不清六的去,我在花廳裡等了足足大半個鐘頭,才見著六從後面回來。後來我在小春請客,藉著酒勁逮著沈家平問這事兒,六的書張義嘏也喝得差不多了,大著舌頭嬉皮笑臉跟我拽文,說什麼‘當關不報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我是人聽不懂,那幫書都鬨笑起來,沈家平這才說,尹小姐不比別個,你們再在這裡胡說八道,瞧六知道,不拿大耳摑子扇你們。”
許建彰心中一團,想起日來種種蛛馬跡,心如刀絞,攥著拳頭,過了半晌,從齒裡出句話來:“靜琬不是這樣的人,我信不是。”
餘師長“嘿”了一聲,說:“我瞧尹小姐也不是那種貪富貴的人,只是六年英雄,拋開了份地位不算,亦是一表人才,但凡子,哪個不垂青於他?他們兩個人相如此之久,總會生出愫來。”
許建彰心如麻,慢慢呷著酒。餘師長又道:“老弟,我是將你當自己的兄弟一樣,纔多說這麼幾句酒話。你就算不爲自己著想,也得爲家裡人打算,假若惹了那一位,以後你這生意還怎麼做?他的脾氣你多聽說過,真要翻了臉,別說日後的生意往來,就你在這北地九省,只怕連立錐之地都沒有。你還有老母弱弟,你豁出去了,他們還可以指誰?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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