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凡白了柳乘風一眼,旋即坐下,抿了抿紅脣,道:“想太多嗎?我想的卻是一點都不多。其實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會把皇上藏起來。你是錦衛出,當時薊州的況一清二楚,我沒有殺劉瑾,你便猜測出了我的心思,而你議和的那些條件,也註定了從此之後蒙古諸部將爲大明的附庸,我若是不這麼做,一旦讓那胡鬧的傢伙登基,天知道他又會鬧出什麼幺蛾子來,說不定又聽信了誰的讒言,那蒙古諸部上百萬人口,只怕又不知是什麼下場了。”
柳乘風只是吃著茶,沒有說話。
“皇上失蹤之後,你便已經開始謀劃,在閣裡安焦芳,加強對廠衛和新軍的控制。你知道,想要攝政,還沒有這麼容易,首先第一關,就是要面對朱佑阮。”
“朱佑阮乃是先帝的近親,此人志大才疏,卻又得到百的擁戴,所以你暫時先採取守勢,在這京師織了一個圈套,就等他來鑽。”
“朱佑阮一開始或許還對你有忌憚,可是後來見你無於衷,於是就變得跋扈起來,他裁撤張永,安了自己的親信,隨即又要求出大明門,要求居住在東宮,便是想要給你立威。這個朱佑阮,實在是愚蠢,他總是以爲,別人不開口,沒有作是因爲怕了他,結果竟是越來越目中無人,而他所提的條件,其實已經接近到張太后的底線了,張太后心裡對朱佑阮已有強烈的不滿,若不是因爲現在全天下都在關注,張太后絕不會答應他的要求,而張太后之所以屈服,則是不想讓天下人以爲宗室之間與皇家離心離德,於是這才無奈答應。”
“皇室和朱佑阮有了這一層芥,朱佑阮京,你便開始有所作。你先聯絡了宮裡的人一起捉了朱佑阮的心腹之人,隨即閉住大明門,隨即又安排了新軍守住京師各城門,甕中捉鱉。而那朱佑阮雖然愚蠢,卻也不太傻,他知道你掌握著新軍,所以小心防範,於是進京之後,提調了驍騎營扈從左右,其實他哪裡知道,正因爲如此,卻恰好給了你第一個藉口,你藉口他帶著軍馬出現在大明門下,所以大明門不敢開門迎接。接著又是在百姓之中安幾個廠衛,在人羣中高喊吾皇萬歲,百姓大多盲從,只要有一個兩個人呼喊,其餘人不明就裡,自然有樣學樣。”
“張太后早就對朱佑阮生出了防範和芥,直到這時候,終於決心對朱佑阮手,你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張太后口諭一出,你便立即有了作,直接以雷霆手段,將這朱佑阮萬劫不復。你這麼做,既是立威,同時也有更長遠的謀劃。”
李若凡深柳乘風,繼續道:“而這個時候,你仍然沒有資格攝政,大明宗室數千數萬,怎麼樣也不到外姓,所以你授意焦芳要求嚴懲朱佑阮,授意錦衛去安陸捉拿朱佑阮親眷,爲的並非是斬草除,而是要給天下的宗室做個榜樣,而那些國姓宗室,本就多是酒囊飯袋之徒,這纔有了德王世子裝瘋賣傻,還有那什麼崇王朱祐樒畏懼京,寧願放火自殘之事,如此一來,就有趣了。”
“眼下大明面臨的是兩個局面,一個是宗室們不敢京,請了一個世子,結果世子瘋了。又請了個藩王,結果這個藩王自殘。現在宗室之中,人人都畏懼被宮裡盯上,被欽差邀京師,所以這個時候,就算讓你這外姓攝政,誰也不敢站出來反對,因爲誰若是反對,大不了請他京,而這天下宗室多如牛,有這膽量的未必能有幾個。另一個局面就是張太后,百見死了個藩王,又瘋了個世子,只當是太后和你在背後搗鬼,對太后已是深痛惡絕,莫說是百,就算是宗室對太后也已經失去了好,在這種況之下,就算張太后堅持讓宗室京攝政,太后也必須思量到一個問題,一旦人家站穩了腳跟,還容得下?”
李若凡吁了口氣,道:“所以不管太后本心如何,現在也已經無可奈何,的選擇只有一個,只有選你,才能保障張家乃至於的利益。”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你這個人,爲何總是想的這麼暗。”
分明是死鴨子。
李若凡卻是笑了,道:“因爲我太瞭解你,我瞭解你就如我知道我自己一樣。”
柳乘風不置可否,突然問道:“皇上還好嗎?”
李若凡道:“他現在悠哉悠哉,倒是樂不思蜀了,倒是我爲了維持他在那邊的奢靡,家底都差點被他掏空,哎……這個傢伙,實在有些沒心沒肺。”
柳乘風嘆了口氣,道:“若是皇上稍微有一丁點的上進,我也不會出此下策,到了這個地步,也是無可奈何,其實我現在最想念的,是先帝在的時候,那個時候要看人臉,可是什麼事都不用擔心,就算遠在千里之外,也不必擔心有小人挑撥是非,不必擔心有人使什麼絆子,哎……只是到了現在,一切都要靠自己爭取了。”
李若凡吁了口氣道:“靠人不如靠己,現在最要的,是名正言順,你以外姓攝政,定然會招致一些人的反對,尤其是你們大明的讀書人,若換做是我,便會採取釜底薪的辦法,將讀書人分化掉,其實你在楚國的開考取吏倒也不錯,將讀書人一分爲二,未嘗不是好辦法。”
開考取吏在楚國施行起來沒有什麼障礙,可是在大明,卻是障礙重重,不過一旦施展開來,確實是釜底薪,將讀書人分化。
要知道,讀書人並非全是眼下科舉的既得利益者,畢竟不是什麼人都能中進士,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天下的秀才何其多,雖然大明朝給了一些特權,可是畢竟特權也不能吃飯,而一旦開考取吏,這就意味著尋常的小秀才都有了做的希,雖然道路曲折不,可是比起那考試做的獨木橋來,卻是要寬闊的多。
柳乘風幾乎可以預見,一旦施行這條國政,天下的讀書人非要大不可,一方面,一些考試高手們定會捶跌足,嗚呼哀哉,可是另一方面,佔絕大多數的讀書人卻未必會反對,畢竟從此以後,再不是看你文章做得多好就能做,而是看你能做多事,單靠考試,絕大多數讀書人未必能比得過那些考試高手,可是若改變了遊戲規則,就不一定了。
真要施行這種政策,還有許多問題要事先解決,首先一點就是要讓小吏們吃上皇糧,並且有錄吏部名冊的機會,只有給予生活上的足夠保障,同時提高吏員的地位,才能吸引到讀書人。
設立門檻還是必要的,若是不設立門檻,又如何表現出吏員的與衆不同之,雖然吏員好考一些,比之萬中取一的科舉雖然要容易的多,可照樣要有門檻,讓能考進去的讀書人有優越。
讀書人就是如此,一向優越棚,柳乘風的做法其實很簡單,就是消除掉一些人的優越,讓更多的底層讀書人獲得不多的優越,如此一來,讀書人定會產生分化,這項新政實施出來,就會有人失去所得的利益,也會有人得到利益,當有人反對這項新的國策時,得利的讀書人定會羣起攻之。
讓他們折騰去吧。
柳乘風莞爾一笑,道:“現在看來,確實是你瞭解我。”
李若凡眨眨眼,道:“就是因爲了解你,所以才恨了你。”
柳乘風不置可否,道:“爲何我們商量事的時候總是要摻雜進兒私?就不能一直保持嚴肅一些的話題嗎?”
李若凡冷笑:“本來就是勾勾搭搭,還假裝什麼正經?”
柳乘風被打敗了,蒙古人就是蒙古人,說話太直接,讓他這‘道貌岸然’的道德君子力很大,他只得顧左右而言他道:“皇上在那邊的開銷,從此之後從我這裡來領取吧,需要多,儘管開口便是,十萬、百萬,千萬,只要皇上高興,要多給多。”
李若凡道:“你是爲了彌補虧欠嗎?”
柳乘風正道:“你錯了,我只是希他永遠是個孩子,永遠無憂無慮,去做他自己喜歡和想做的事。”
李若凡沉默。
“你在想什麼?”柳乘風見默然不語。
李若凡道:“那麼現在,是不是你在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呢?”
柳乘風啞然失笑,道:“爲什麼說到最後,就總是要牽扯到我的上?你既然問了,那麼我不妨告訴你,你登過山嗎?”
李若凡道:“原來這和登山也有典故。”
柳乘風目炯炯,眼眸的深,似乎有火焰在跳躍,他一字一句的道:“你一步步登上去,總是看到你的頭頂的高山不可仰止,這個時候,他就會登上山峰,去看看山峰上的景,而現在,我似乎已經快要到山頂了,我會站在山峰的最頂端,俯瞰這個世界,因爲這個世界,將在我手裡締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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