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四章、沒資格說的人
遊方似乎有覺,還回頭了一眼,但那時候劉晷還沒把腦袋探出來,所以他沒看見,被池木懌拉著胳膊下樓了。
怕路上堵車所以坐的是地鐵,趕到北大文博考古學院的小階梯教室中已經是下午兩點四十五分了。遊方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都沒吃飯,只在路上匆匆喝了一瓶礦泉水,臉沒洗牙沒刷連頭都沒梳,趕到學校衛生間稍微收拾了一下,就立刻上臺開始論文答辯了。
當他把Pp丁打開,看見臺下的周逍弦在衝他點頭微笑時,他想的已經不是能不能拿到學位,而是屠蘇在醫院裡究竟醒來沒有?今天確實該好好休息一夜,不過吞此之前應該請臺下的導師們吃頓晚飯,讓姐夫池木鐸出面去請,檔次越高越好,也許是爲了慶祝吧,或者是爲了人生無常中的大慶幸。那個心思縝、江湖老道的小遊子又回來了一半,另一半丟在醫院裡。
雖然他有傷在,神看上去也有些恍惚,但是答辯非常順利,也不需要周逍弦或池木鐸放水,遊方的準備足夠應付這種場面。在介紹論題的時候,他還以推斷的方式講述了古老的建木儀式,臺下衆人都聽的津津有味,幾乎快神了。
這下午學院安排的就是在職碩士研究生答辯會,當然不止遊方一個人,過程稍微草率了一些。所有的答辯都結束之後,遊方請所有的老師吃飯,飯店離的很近檔次也非常高,本來有人不想去,但走出面請的人是池木懌,而且周逍弦也欣然答應,於是又聚在一起喝酒去了。
酒席間聊的當然是專業問題,大家談談到文保護、文鑑賞與文修復,話題發散開又聊到收藏以及國際藝品拍賣。席間衆人對遊方這個小夥子都有點佩服,他的話雖然不多也很知趣的保持謙和的姿態,但顯然水準不低、見解也很高明,周逍弦是很滿意的連連點頭,這頓酒覺非常好。
結帳是五位數,散席之後池木懌和遊方一起坐電梯下樓,嘆息著說了一句:“我本來還想和周教授商量給你延期,沒想到這麼順利,你確實下功夫了。”遊方問道:“既然可以延期,那你爲什麼在醫院裡催我?”
池木鐸看著他:“我擔心的不是你的學位,而是你今天上午那種狀態,所以纔想把你拉出來,還好你沒事。”遊方:“我當然沒事了,有事的是屠蘇。”
池木鐸心有餘悸道:“我在醫院發現你的眼神變了,尤其是看見那個肇事者的時候,我真但心會當場殺人。”
遊方淡淡道:“我不是沒殺過人,但我會蒙上姐夫的眼睛,沒那麼傻!”
池木鐸:“你從來就不是傻孩子,我只是怕你一時激憤傷著自己。”那姑娘,你怎麼沒有帶回家讓父母見見?”遊方低著頭道:“你是說小仙嗎?”
池木懌怔了怔:“你知道我是在說誰,你家能容得下六扇門的人嗎?”遊方嘟囔道:“我容得下就行,現在談這些還早。”
池木懌還想說什麼,卻嘆了一口氣道:“這些是你的私事,我就不說了,說了也沒用。”
此刻一擡頭,正好看見謝小仙站在酒店門口,剛剛還在背後說人家,池木懌自覺有些尷尬的問道:“謝警,你怎麼在這兒?”
謝小仙點頭道:“剛纔在電話裡聽說遊方的答辯很順利,我的工作單位離這裡不遠,就過來看看,辛苦池所長了,真沒想到在北京還能見面。”他們不是第一見面,早在楚鄉的時候謝小仙就見過池木鐸,但見這快專家對遊方的事這麼上心,也覺得很驚訝,只是沒有追問什麼。
然後又衝遊方道:“聽說你吐了,居然還出來喝酒!屈教授說你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否則傷勢會加重的。”看說話時的臉,假如遊方不回去休息說不定就掏出手銬銬走了。池木懌趕道:“你們聊,我先回去了。
他剛走遊方的電詮就響了,是屠索誠打來的。屠索誠先告訴遊方屠蘇現在況好多了,已經轉普通病房,然後又問他的論文答辯怎樣?聽說一切順利在電話裡恭喜了一番,然後叮囑遊方今天晚上不必過來,一定要好好休息,這是屈教授一再強調的。
在那家四合院結構的賓館房間裡,謝小仙微微撅著嘀看著遊方半天沒說話,忽然聽到他一聲長嘆,擡起眼問道:“你嘆什麼氣?”
遊方看著,眼神前所未有的溫:“你在南海的時候說過「怕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就沒了,現在我終於明白。”一個人在天地之間也是那麼渺小,無常之憾、無常之嘆、無常之畏啊。”
謝小仙輕輕抓住他的一隻手道:“你從來不是悲觀消極的人啊,今天這是怎麼-7?我記得你總是充滿。”遊方:“只是充滿嗎?”謝小仙瞪了他一眼:“還總是壞壞的,讓人恨!遊方:“好好保重自己,才能恨得起來,你的眼睛裡好多啊,早點休息吧。”謝小仙:“我是來監督你休息的,怕你半夜又跑出去闖禍!”
遊方有些無力的搖了搖頭:“闖禍?我最不願意做的事就是闖禍了,唉一十!”
謝小仙:“怎麼又嘆氣了?屠蘇沒有離危險時我不敢說,但現在倒是可以說了,你那副樣子很嚇人。”
遊方顧左右而言他:“你說我是不是個煞星呢?邊的人總是遭遇劫難,在重慶,你好懸中槍,在廣州,齊箬雪差點被斷頭催害了,而今天一一一一一r
謝小仙打斷了他的誅:“原來你在嘆這些?開槍的不是你,害人的也不是你,幹嘛要這麼想?”
遊方:“我嘆的不是這些,是人世江湖,假如沒有這些事,我寧願沒有出現,這就是古人所說的無爲吧。”
謝小仙的神有點害怕了,伏過在他的前道:“意外而已,萬幸屠蘇無事,你卻變這個樣子,讓人好不適應啊。”遊方拍了拍的後背=“我沒事)真的沒事,只可惜一一一一一一”
謝小仙又一次把他的話打斷了:“別再提可惜,別再嘆氣,否則我把你銬牀上了,老老實實休息,不許胡思想!”
謝小仙要盯著遊方休息,然而自己卻很累了,就在遊方邊沉沉的睡去。遊方替蓋好被子,自己披上外出門來到庭院中,在星下閉上眼睛靜靜的調息,天微明時才走回房間。謝小仙猶在睡之中,臉上還帶著一點嗔意、含著屠蘇睡著了,遊方就坐在病牀邊,神在發愣。
病房裡怎麼只有他一個人?說來不巧,屠蘇的母親又病了,也住在同一家醫院裡,不是什麼大病,就是覺得腰疼,需要人照顧。這老病已經有好幾年了,反反覆覆經常發作,找專家會診很多次了,反正誰也說不清是什麼病。
屠索誠當然忙不過來,請假只能照顧一個人,還好遊方在,就把他丟在這間病房裡。遊方本來想請護工,可是屠蘇已經沒什麼大事,管子都撤了,就是上還帶著止疼泵,過了今天也可以撤了,有什麼事喊一聲護士就可以。
屠蘇和媽媽原先住的都是普通病房,遊方來了之後立刻就找人換了那種帶獨立洗手間還有一張專門陪護牀的單間,只是收費比賓館的標準間還要貴些,屠索誠也沒反對。
遊方看著屠蘇,眼神又像看著很遠的地方,似乎穿出了病房外、穿出了險惡江湖,看著襟畫意中最明淨、最寧靜的山水,那是隻有神念才能覺到的世界,但他心裡想的卻很多很多,一時悵然出神。
他是闖江湖的浮行浪子,當初是因爲“避禍”而溜到廣州藏,卻巧遇屠蘇,於是在江湖生涯中找到了一個寧靜的港灣,每一次回到那裡,或著傷口、或頤養懷,這些屠蘇並不清楚。
既風流如此,遊方覺得自己是一個已經沒有資格說的人,確實無法說出那個字,在這種時候,他甚至會到心的愧。江湖上捲了太多的兇險,紛爭中沾染了太多的,慶幸在心中還始終守護著一片純淨的真意,與一切慾煩擾無關,簡單而明澈。他寧願就這麼守護,實際上等於在守護著他自己。
屠蘇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遊方在發呆,一副傻乎乎的樣子,下意識的從牀上勉強坐了起來道:“遊方哥哥,你一直在這裡坐著不嗎?”
聽見屠蘇說話,遊方立刻就清醒了,說了一句:“你不能!卻手就把抱了過來。出的病人確實不能也不能抱,可是遊方展開神念將的全護持,然後放在上一把摟進懷裡又說了一句:“屠蘇,你可嚇死我了!”
說完這句話遊方就哭了,眼淚無聲無息的往下流,順著臉頰落到屠蘇的頭髮上。
屠蘇也被他嚇著了,從-來沒見過遊方哥哥這樣啊,蜷在他懷裡不敢,過了一會兒才很小心的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側著子將臉頰在他另一側的肩膀上,找了個很舒服的姿勢就這麼鑽在他的懷裡,擡頭的看著他,想勸又不敢驚,於是乾脆閉上了眼睛,有些微橄發抖。
過了很久,遊方終於哭完了,似乎中的傷鬱都隨淚水流了出去,手了一把臉低下頭道:“不好意思,我嚇著你了。”
屠蘇了腦袋,將額頭抵在他的下上,聲音低的就像蚊子哼哼:“嗯,遊方哥哥怎麼會嚇著我?看見你我就什麼都不怕了,你哭的好傷心啊,我沒事了……你的樣子好傻,就是剛纔。遊方吸了吸鼻子:“我傻嗎?很有-人這麼說。
屠蘇:“還記得我第一次遇到你嗎?在滄洲鐵獅子那裡,你就是傻傻的,好像丟了魂一樣。”前天昏迷的時候,我迷迷糊糊的又夢到滄州了,拍了你一下。”遊方:“你還夢見什麼了?”屠蘇:“也不能說是夢,反正看見了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好像在天上飄,又看見你抱著我在馬路上跑,一直跑進了醫院,邁步的姿勢好帥啊。”
遊方心有餘悸道:“幸虧你沒事了。”然後又覺得他與的姿勢有些不太合適,又輕輕的把屠蘇放回到牀上道:“醫生說了,你這幾天應該靜養,沒事千萬別。”
屠蘇似乎有些不願意被放下來,微微撅著嘀道:“遊方哥哥,你去哪裡?”遊方一邊手著臉上的淚痕一邊向外走:“我去洗把臉。”
屠蘇:“病房曇就有洗手間!”但是遊方已經走出去把門關上了似乎有點慌。
遊方來到走廊上的住院部公用洗手間,手捧冷水潤-了潤臉和眼睛,擡頭看見面前的鏡子形就定住了。因爲他看見自己後站了個小老頭,同時聽見師父的聲音道:“男兒有詞不輕俾,小夥子,你哭的很放縱嘛!”
遊方緩緩站直答道:“師父,您老人家好功夫啊,就這樣站到我後了,難道修爲又有進?”
劉黎:“非是我修爲有進,是你心神不定,假如我圖謀不軌,你可就懸了!”
遊方轉過末苦笑道:“師父,您老人家沒有圖謀不軌啊,醫院這麼多人,誰還不能來洗手間啊?你是從科對面第三間醫房走出來的,對嗎?”劉黎:“原來你是真沒事,刻把我嚇了一跳!”遊方:“多謝您老關心,我已經沒事了,您怎麼會到這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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