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悠的回答過於肯定。
今日的風極大, 興許是被風沙迷了眼,百里空山的眼也微微瞇著,緒難測的模樣。
他居然反問了一句:“狗?”
爲什麼百里空山對這團狗的興趣這麼大?
俞悠琢磨著難不這位劍修其實還有熱絨絨的藏屬?
也對, 一般小說設定中, 這種外表冷漠的人其實都有顆的心。
既然是同好, 俞悠瞬間就覺得親近起來:“是狗, 我在丹鼎宗山門附近撿到的, 估計我們宗門裡面有條漂亮的野狗,前輩若是也喜歡,四境大會結束後我找個機會拿骨頭把它引出來, 抱著給您?”
說得很嚴謹,送是不可能送的, 要真找到了那條野狗俞悠準備自己養, 最多就讓百里空山擼兩下。
算起來百里空山救了他們兩次了, 於是啓南風也跟著熱補充:“前輩若是喜歡,我給您剃了狗送來!”
其實一開始正是啓南風說那是狗的, 後來俞悠聞了聞,上面還真的有類似於犬類的味道。
不過倒也不臭,反而有種被曬過的棉花的暖融融味道,睡覺的時候握在掌心一,嗅著這味道會睡得很香, 覺像是邊上躺了只香香的大白狗。
見多了禿禿且發臭的喪犬後, 俞悠可太喜歡這些絨絨了。
“……”
百里空山的眼神有種說不出的複雜。
他在修真界見識多了討好自己的人, 畏懼自己的人, 甚至還有想殺自己的人。
唯獨還沒見識過丹鼎宗特產的沙雕。
百里空山最後選擇無視掉這個神奇的種。
下一刻, 他強勢的靈力猛地綻開,將上那些蛇都蒸發得乾乾淨淨。
方纔那些濃重的腥味頓時消散, 驚鴻劍又恢復了冰雪雕般的麗,就連他上黑袍的褶皺也都變得平整了。
雖然百里空山仍是穿著那一濃重的黑,但是那頭順的長髮披散在肩頭,襯得越發白,在下,他是個仿若明般的乾淨清冷人,再不復方纔的腥。
饒是見慣了這張臉的劍修們都悄悄吸了口氣。
果然原文誠不欺我,這樣比起來黑市那些勾人的妖族年算個屁,剛纔合歡宗的梅長老也遜了。
當初忍過了妖族年的俞悠這次沒忍住,微挑眉暗暗嘖了一聲。
百里空山倒沒計較,或許他不覺得有人敢調戲自己。
他擡手,一道靈力卷攜著俞悠掌心中的團手鍊飛起,最後落到了他的掌心。
百里空山轉,把蟒往俞悠的方向踢了一腳:“給你了。”
拿一條化神期的異換的鏈子,也不算欺負小孩了。
而後他一手持劍,另一隻手握著手鍊,轉朝著來時的方向離去。
俞悠愣了愣,然後回頭看了一眼自己這羣人。
包括幾位長老在,大家上都被剛纔的異蟒突襲弄得狼狽不堪,個個都被黃泥和雜草弄了滿,髒兮兮的不像樣。
若是沒有記錯,剛纔那團狗都被的髒手弄了點兒泥上去了,就這樣把手鍊給牛長老,等會兒那團白鐵定要黃。
俞悠瞬間反應過來。
悟了。
心想百里前輩可真是面冷心熱,知道不能把手鍊帶進萬古之森,還特意把手弄乾淨了纔來幫忙拿手鍊!
就說嘛,喜歡絨絨的人不可能是壞人。
至於那條蟒,俞悠沒覺得那句話是對說的,還以爲是百里空山要給旁的俞長安。
畢竟人家是小龍傲天,化神大能覺得“此子不凡”然後賜予寶是再正常不過的橋段了,而且不凡到連父輩的敵人都願意示好,這樣果然也很爽很小傲天。
於是在衆修復雜的眼神中,俞悠無比真誠地對著百里空山的背影道謝——
“那就勞煩百里前輩幫我保管了,待四境大會後我再來拿,謝謝您嘞!”
同樣不知曉百里空山到底是什麼人的啓南風自以爲悄聲地問:“聽說劍修都很窮的,你就不怕他不還你法寶嗎?”
俞悠信心滿滿:“怎麼可能?除了咱們的馬長老,哪個前輩這麼不要臉會貪掉晚輩的一件法寶和一團狗?你看人家連這條化神期蟒都不稀罕,像是缺法寶的人嗎?”
百里空山腳步不明顯地一頓,沒回頭,繼續往前走。
馬長老不敢說話:“……”俞悠你知道你差點死了嗎?
劍修也不敢開腔:“……”我們百里師叔原來是這麼樂於助人的人嗎?
剛纔一直沉默的狂浪生回頭看了眼,發現已經看不到百里空山的背影后,他才鬆了口氣。
他對著俞悠豎了個拇指,發自心地讚歎:“俞師妹,你是真的勇士。”
邊上的另一個劍修師姐也按了按心口,低聲道:“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跟百里小師叔說這麼多話呢,你居然不怕他。”
其他劍修亦是贊同地點頭,就連姜淵看向的目都離譜地多了一欽佩。
俞悠很納悶,原文中百里空山的戲份不多,等他戲份開始展開後,那部分書冊又被喪給咬爛了。所以只知道這人份神,且跟俞不滅屢次作對,還是個冷人。
雖然不知道後面百里空山會不會被俞不滅收服,但是就現在看來他還是俞不滅的對手。
敵人的敵人,那就是朋友,是大善人啊!
問劍修們:“他不是熱心的嗎?是不是因爲平日對弟子太過嚴厲,所以你們都怕他?”
就跟上學那時候的學生都害怕班主任一樣?
劍修們像看異一樣盯著:“熱心?你從哪兒看出來的!”
俞悠爲劍宗這羣不懂事的晚輩們嘆氣,看向姜淵,問道:“原本商定的是你師父來,結果他沒來,只好讓百里前輩來救場對吧?”
姜淵抱著劍,臉不太好地點頭,卻還是爲自己師父辯白:“師尊他定修煉到了要的關頭……”
“管他有沒有要事,已經商定好的事沒來就是失約了,你看百里前輩臨危命匆匆趕來西境,都沒歇一口氣就要跟異做生死搏殺,若不是他,剛纔我們都要被異吞完。同爲化神期前輩,總不可能就你師父要修煉,別人就很空閒吧?可是他說過一句委屈嗎?沒有啊!”
俞悠一臉譴責:“剛剛甚至沒人向他道聲謝!”
姜淵:“……”
其他劍修也一臉怔怔,不知道該說什麼。
姜淵很難忍有人不尊重自己師父,尤其是聽到俞悠這樣明吹百里空山,暗裡在貶自己師父,他心中更加不快。
於是冷聲道:“竟把他同我師尊相提並論,你怕是從未聽過百里小師叔做過那些事吧?”
這次,沉默了好久的蘇意致都低聲開口對俞悠解釋:“聽說百里前輩行事略……古怪。”
邊上的盾修們亦是點頭,顯然是聽聞過此人的兇名。
“豈止是古怪?”姜淵面無表道:“是濫殺,修士也好凡人也罷,死在其劍下之人不計其數。他瘋起來了甚至連同門弟子都能殘殺。”
“三年前,紫雲峰有位金師兄很是仰慕百里師叔,他和同峰的趙師姐即將結道,大婚前曾特意去拜訪百里師叔,想託他做自己的主婚人。”
“百里師叔當天果然來了,然而他一道劍氣將大婚現場劈兩半,非但攪了這樁婚事,還手段殘忍地將金師兄當場斬首分,若非掌劍真人出面庇佑,只罰了他去了牢山崖畔思過,否則他定要被廢去修爲逐出山門!”
“可憐趙師姐失了一段好姻緣,可憐那敦厚善良的金師兄,竟於大喜之日慘死在了那瘋子的劍下!”
這事兒顯然在修真界傳遍了,畢竟殘殺同門後輩這種事堪稱魔修行徑,就連盾修們也跟著點頭表示聽聞過。
不過聽到這裡,有個劍修皺了皺眉,似乎想起了什麼:“姜師兄不提那位金師兄,我竟忘了一件事……”
“數月前,正好到我在山門外值守,有個凡人婦人帶著個年前來說是尋拜仙門的夫君,說那夫君帶走了家中所有財貫,只留下剛出生的子便離家修行了,說是安頓好了便要接們一家團聚。結果苦等了十年也不見得夫君歸,就上山來找了。”
“我見可憐,就問了那位負心人的名字,幫著去查了弟子名錄卻尋不到此人,便帶著孩子哭著離開了。”
劍修面猶豫:“你一提我纔想起來,那負心漢好像……跟那位金師兄同名。”
衆劍修詫然,顯然沒料到還有這個反轉。
只是他們印象中的百里空山就是個鬱的瘋子,殺人一般都不需要理由,所以一時間不敢信。
不過他們也不敢隨便開口便是。
姜淵板著臉,咬定了先前的說法:“斯人已逝,怎可玷污逝者清白!”
剛吃完了大瓜的俞悠漫不經心:“那活人的清白就能隨便玷污了?”
“……”
眼瞅著這兩人又要槓上,最後還是合歡宗的梅長老過來緩和了氣氛。
先謹慎地看了一眼,確定百里空山又不見蹤影后,而後才放鬆地笑道:“方纔出了點意外,隨機傳送陣法現在已恢復,你們抓時間進去吧。”
其他三境都快進去半個時辰了,落後的東境也不好再耽擱。
於是東境的年輕修士們朝著隨機傳送陣走去,原本還糟糟的東境隊伍一離開,現場只剩下那條巨大的蟒和幾個元嬰期的長老。
眼下百里空山已走,方纔噤聲的其餘三境長老的目都投了過來。
甚至連已經重歸天頂的三位化神期大能,亦是目晦地看向了那蟒。
懸壺派的那位元嬰期長老有些難耐,懸壺派主攻毒,而那條巨蟒的尖牙上顯然帶有劇毒,若是能將其收爲己有……
他向前走了兩步,又想起百里空山那一劍的威勢,於是猶豫著止步看向天頂。
蘇真人正守在上面,他當然也知曉此對宗門有多大好,更重要的是他已經覺不到百里空山的氣息了,那瘋子素來不按常理行事,想來也不會安心等在四境大會保護一羣小孩子,定是已經離去了。
所以蘇真人便未曾制止,而是朝著下方的後輩微微頷首,示意他大膽去取。
得了許可的懸壺派長老心中稍定,他心想僅取兩顆毒牙而已,百里空山總不可能不給同爲化神期修士的蘇真人和懸壺派面子吧?
他走到東境衆位長老面前,敷衍地拱了拱手說:“眼下異已伏誅,也是時候商議該如何劃分這條蟒了。”
東境的實力是墊底的,往日裡北境是瞧不上他們的,更莫提主搭話了。
眼下說是商量,其實更像是居高臨下地告知而已。
所以懸壺派長老也並不等東境衆長老回答是或否,他已經朝著蟒走去,又自顧自開口道:“我懸壺派只要那對毒牙,其餘的便留給你們——”
在懸壺派長老走到蟒正前方,剛出手的那一瞬間,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把還散發著寒氣的劍自天邊飛來。
它快像陣飛掠的霜雪,幻影般自懸壺派長老的肩膀穿而過,凌厲的劍氣將後者出去的那整隻手削下來。
淋漓的鮮在衆人眼前綻開,同時,一條胳膊也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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