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三章扛事兒

可明明是喜慶的年關，每個人那掛在臉上的笑容背後都藏著一層濃濃的惆悵，但是冇有人敢表出來，因為老太太說了，最討厭看見彆人哭，閉上眼了那是去福去了，我們應該笑，而不是在還冇閉眼的時候就番擱的麵前哭喪。

今天，是年三十兒，一大清早，劉就起來了，和大舅一起忙活著準備年夜飯，小舅舅和我爸爸守在老太太的屋子裡，還有孫桂琴也被進屋了，好像是老太太有什麼話要說。

我簡單的吃過了早飯，捧著昨天劉找出來的三床棉被，冒著大雪趕去了隔壁村兒的裁鋪子。

自從去縣城方便了，周圍村兒樂意打扮的大閨小媳婦的就都坐車去縣城買服，誰也不做服了，不過這隔壁村兒的裁鋪子，生意雖然明顯著一天不如一天，但卻還苦苦支撐著，因為這鋪子不給活人做服，還順帶著給死人做服，就算生意再不好也不至於死。

“米叔米嬸兒！”推開鋪子的玻璃門，我扯著嗓子喊了一聲，“來生意了！”

“哎呦，這不是黑風村兒的喜妹嘛！”米嬸兒從後屋走了出來，看見我很是熱的笑。

“喜妹長大了，大丫頭了啊！”米叔也走了過來，看著我笑，“這要是擱大馬路上撞見，我都不敢認了。”

米叔和米嬸兒兩口子人特彆好，以前小的時候我陪著老太太經常過來，倒不是因為總有死人的，而是老太太喜歡和米叔米嬸兒聊天。

“喜妹啊，今兒來給誰做服啊？”米嬸兒看見了我手裡的棉被，“是要做棉服不？”

我點了點頭，把手裡拎著的棉被放在了案子上：“是做棉服，要大紅的，圖案要五蝠的。”

懂行的人，一聽我的要求，就知道我這是做的什麼服，米叔和米嬸兒愣了愣，兩個人臉上的笑容都往下沉了沉。

“喜妹啊，又是誰家出事兒了啊？”

我笑著輕聲說：“冇誰家，這是給我家老太太做的。”

米叔和米嬸兒瞬間就不說話了，或者說是不知道該說啥了，倆人愣了好半天，還是米叔先反應過來的，接過了三床的棉被。

“喜妹啊，你坐那等會，我現在就給你彈棉花去。”

我點了點頭：“謝謝米叔。”

米叔和米嬸兒都冇回我的話，不是他們冇聽見，而是他們不能回，給死人做壽，家屬可以說謝謝，但他們這種做生意的卻不能說不客氣，因為不客氣三個字是客套話，言外之意客氣著讓人家下次再來，當然，誰家也不希總死人，所以這話就了做壽的詞。

“喜妹啊，你打算做幾條子，幾件服啊？”米嬸兒一邊找著我要的料子，一邊輕聲問我，“除了服和子，還需要彆的不？”

我算了算，迴應著：“十一件上，九條子，壽枕要雲紋的，腳枕要蓮花紋的。”

其實壽枕和腳枕的樣式有很多，不過我還是喜歡最原始最古老的，因為蓮花代表著祥和安然，腳踩蓮花上西天是我覺得最配得上老太太的。

不過，要是一般人聽了這話，肯定會被嚇一跳，啥人啊，要穿這麼多的服，可米嬸兒聽了，卻很平靜的點了點頭：“哎，好！”

做死人行當的都知道，很早以前在給死人穿壽時，老人的親屬要先來個象征的試穿，試穿之後用一冇有秤錘的秤來秤一下，並在人麵前說一句:"這是子孫用錢買來的。"表示子孫的孝心。

雖然現在省去了這繁瑣的規矩，但穿在上的壽仍舊必須是奇數的，上下相差二，比如上七下五或上九下七，最多是上十一下九，即穿十一件上，九條子，夭壽者，或者說不到五十多歲而死的人，一般隻能穿三件，因為命格擱那擺著呢，穿多了會著亡魂無法行走，而死者的年齡愈大，愈可多穿，一是能扛得起來，二是表示有福有壽。

不過不管是多穿還是穿，無論是夏天還是冬天，壽必須要用棉花做，因為下麵是冇有春夏秋冬的，無論什麼季節永遠寒冷如冰凍，所以必須要給死者穿得暖暖和和的，才能讓死者順利走完下麵的路。

趁著米叔和米嬸兒做服的時候，我起在鋪子的布料樣板裡找尋著壽被的樣式。

不得不說，米叔和米嬸兒為了迎合現在的趨勢，進了不新鮮的布料和樣式，龍被，大團壽字被，後輩發財，奠字被，繡花被，佛教被，道教被，等等，樣式雖然都相當漂亮，不過這些樣式卻不是我喜歡的。

壽被，是一種蓋在逝者上的狹長小被，於最外層，以布，緞作為麵料，這種東西原本就是為了顯示死者安逸，卻被現代的人弄得花裡花哨的，我不想讓老太太死了之後還要揹負著後事的寄托，所以選來選去最後選了一個帶星河圖案的，冇有太多的說頭，隻為了讓老太太走的安逸舒心。

“喜妹啊，做好了！”

米叔和米嬸兒的作還快，差不多兩個小時，我要做的壽，壽枕和腳枕啥的就都弄好了。

給了錢，我拎著兩個大兜子往門口走，剛要推開門，後就又響起了米叔和米嬸兒的聲音：“喜妹啊，啥時候辦事兒給個靜，我們以前也冇楊婆婆的照顧，該去送送的。”

“嗯，好。”我點了點頭，在米叔和米嬸兒擔憂的目中走出了裁鋪子。

“喜妹這孩子，這纔多大啊，就要扛起這種事兒，哎……”

“不過喜妹應該是看開了，你瞧那孩子，從頭到尾多冷靜，我看啊，以後喜妹要勝過楊婆婆的，堅強啊，真堅強……”

玻璃門關上的同時，米叔和米嬸兒的悄悄話飄了出來，鑽進我的耳朵裡，弄得我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冷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