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爺回來了？”靖國公目一凝，隨後立刻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正定定地看著面前那潑灑了一半的燕窩，彷彿很是神地盯著那描銀彩的茶碗，片刻後慢悠悠地道：“老婆子我很久沒有看見大孫子了，且讓那孩子到老婆子這裡來吧。”

靖國公彷彿稍鬆了一口氣，對著金玉點點頭，金玉立刻退了下去。

看著金玉走了，老太太又看向了靖國公，出一串佛珠來慢悠悠地撥著，一字一頓地道：“韓氏，不能留了，西涼家不能再出一個茉姐兒。”

說罷，閉上眼，不再說話。

靖國公的眼底掠過一不忍，但卻沒有再說話，靜靜地退出了老太太的房間。

寧安看著靖國公出來，上前低聲問：“國公爺……。”

靖國公閉上眼，了瘋狂跳著的太，試圖平緩一下自己混的心，卻沒有什麼效果，隨後他道：“本公不想聽到任何風言風語，否則……。”

寧安看著靖國公滿是的眼底，立刻沉聲應了：“是！”

……

“世子爺到了！”

鸞壽院門外傳來麗姑姑似含笑驚喜的聲音：“老太太盼了三年，到底將您盼回來了。”

“姑姑，老太太可還康健？”接下來傳來了青年男子爽朗有禮的聲音，令房老太太冷漠霾的面容上難得出了一笑容來。

杵著柺杖在上姑姑的扶持下有些迫不及待地向門外走去。

剛開了門，細雪紛飛間，便見一個飛眉秀目，鼻薄脣，一銀甲，肩膀上披著黑狐大麾，材頎長的年將正提著劍站在麗姑姑的引領下往房裡來。

老太太看著那年將，彷彿有些看不清楚他的眉目般，微微瞇了瞇眼。

倒是那年將先發現了老太太站在門口，立刻高興地加腳步迎上前去，隨後出欣喜的笑容，躬抱拳激地喚了聲：“孫兒西涼靖拜見祖母！”

老太太連上前幾步，眼含淚花地扶起了西涼靖：“好孩子，讓祖母看看你，這些年替你父親在邊關上，日夜風沙催磨，真真是瘦了！”

西涼靖三年前追隨靖國公領著三十萬大軍前往在雁門關迎戰犬戎大軍，在歷經大半年的惡戰後，將犬戎退百餘里不敢來犯，而後九千歲便連下三道金詔將靖國公調回了上京。

靖國公則尋了由頭令西涼靖留在雁門關。

如今已經是第三年，到了不得不換防之際，靖國公到底不敢頂著這擁兵自重，圖謀不軌的罪名，無奈之下只得將西涼靖招回。

西涼靖眼眶微紅，但仍舊是出一個極爲爽朗的笑容來：“祖母，孫兒可是長高了，長壯了，如今已經是個參將了呢！”

上姑姑看著這對祖孫，笑道：“老太太，世子爺尚未解甲就來見您，可不能讓他在這門口說話，何況您子可也不得這風雪催磨呢！”

老太太這才眼淚，笑道：“都是我這老太婆糊塗了，快進來，乖孫兒。”

說罷，便牽著西涼靖的手一路進了自己的房。

進了房，金玉和金香都上來替西涼靖解開沾滿雪花的黑狐大麾，又爲他解下甲冑。

上嬤嬤取了件銀鼠裘爲西涼靖披上，笑道：“這是老太太早在兩年前的冬日裡特意爲你做的，連著接了三年都爲您加長了些，如今應該正合適。”

西涼靖一邊披上一邊到地笑道：“真的很合適，孫兒謝過祖母！”

老太太等他穿好，這纔將他拖著坐在自己的暖炕上，讓上姑姑拿了一盞熱氣騰騰的燕窩給西涼靖送過去，笑道：“快喝，暖暖子。”

西涼靖並不喜甜食，但老太太一番心思，便也端著燕窩用了，隨後笑道：“都是祖母有心了，祖母看著子是極康健的，只不知道父親和母親可都安好？”

因爲西涼靖鎮守邊關，這年月送信最都要兩個月，何況韓氏一直不讓西涼靖參和宅之事，是以西涼靖本對西涼家宅這大半年裡翻天覆地的變化完全不知。

老太太手上撥的佛珠頓了頓，隨後淡淡地笑道：“你父親的子還是老樣子，總是在爲朝之事日夜煩憂……。”

西涼靖聞言，俊逸秀的眉目間掠過一殺氣，立刻咬牙道：“那閹黨禍國，總有一日，待我取了那閹黨狗頭祭軍旗！”

老太太目忽然一冷，定定地看著他：“靖兒，不得妄言，休要或從口出！”

西涼靖這才驚覺這裡不是肆無忌憚的邊關了，便有些無奈地吶吶道：“是，孫兒不敢了！”

這些年在邊關的歷練，讓當年的狂放年也收斂和了不。

老太太這才繼續垂著眼嘆了一聲：“你母親這些日子染了風寒，加上心疾病，所以子不太好，你若得空就勸著些，男兒三妻四妾，不過是尋常事，自尋煩惱，不過自毀子，還有失份。”

西涼靖一驚，母親子不好？

隨後他立刻道：“母親…………孫兒一會子去看看母親。”

老太太眼皮都沒擡，只冷冷地道：“你母親這些日子在靜養，修唸佛悔過，你就不要去叨擾你母親了，等過些日子再說罷。”

西涼靖頓時怔了，想要求，但是看著老太太完全冷著臉，竟然沒有毫方纔迎接自己時候的欣喜與激，他就住口了。

什麼唸佛悔過，不過是變相足了。

他是知道韓氏氣大，磋磨了不父親的小妾，只是原本小妾就是伺候主人與主母的玩，父親與祖母甚過問。

若非是母親這一次太過分或者因爲什麼得罪了老太太，也不會被足，只是……

西涼靖還是順從地拱手道：“是！”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從今兒起，你這孩子就在祖母的院子裡住三日！”

西涼靖楞了楞，隨後苦笑：“是！”

祖母果然還是一如從前的耳聰目明，發覺了他打算乘著夜悄悄去探母親。

一直以來人人都說他的母親纔是府最權勢威重，敏銳犀利的主母，但他卻一直覺得祖母纔是國公府邸裡最聰明的人。

老太太這才滿意地笑了：“行了，你這猴兒崽子不必誇老婆子，且去後面梳洗一番就去拜見你那父親吧，他可也是等你等了許久。”

說著打發了麗姑姑一同陪著西涼靖到後院梳洗去了。

西涼靖剛走，上姑姑就面凝重地匆匆進來伏在老太太耳邊說了幾句話，老太太原本著佛珠的手一下就在了桌子上，那翡翠佛珠哐噹一聲響起極爲刺耳的聲音。

老太太握了握佛珠，彷彿在抑著什麼怒氣一般，隨後深深吸了一口氣，閉著眼嘆了聲：“冤孽，去把茉姐兒給我請過來！”

……

凝香閣裡，用了晚餐，西涼茉坐在湘妃榻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捋著桌上小胖鳥肚子上殷紅羽。

小白四腳朝天躺在一塊小團上面，被得昏昏睡，頭頂上的羽都癱開了一面小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掃著西涼茉的手背。

白玉進來傳了老太太有請的消息，就退了出去。

西涼茉懶洋洋地對著一邊正在做針線活的白嬤嬤道“老太太果然讓人來請我了。”

白嬤嬤有些疑：“嗯，大小姐可知道爲何老太太要請你？難道是黎三太太過河拆橋告發了大小姐？”

西涼茉才彷彿不經意道：“大概是因爲我這非國公爺所出的兒，卻膽大妄爲地害死了西涼家的主母韓二夫人罷。”

白嬤嬤臉一白，手上的針線包立刻落了地，立刻看向西涼茉，聲音有些尖利地道：“誰說你不是靖國公的兒，大小姐，切不可聽外人胡言語！”

將白嬤嬤有些發抖的作和過於激的態度看在眼裡，西涼茉坐直了子，看著白嬤嬤目銳利地道：“是不是胡言語，茉兒也不知道，只是我相信人之將死，其言就算不善，也必有七分真意，這就是韓氏在臨死前告訴我的，嬤嬤，難道你不覺得你應該給我解釋一番麼？”

若真是藍氏與人所生，那麼就可以理解爲何靖國公會對自己親這樣的態度，而韓氏的憎惡也並不奇怪了！

至於藍氏，也許對於而言，西涼茉這個兒只是慾之下的一個恥辱的象徵。

那麼，還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對著靖國公府邸一門如此大加笞筏？

白嬤嬤看著西涼茉眼底掠過一淡淡的倦和黯然，彷彿再也不能忍一般，一下子握住西涼茉的手，對著一字一頓的厲聲道：“大小姐，你要記住了，不管外人怎麼說，哪怕是靖國公都不承認你，你都要記住，你子裡流著是他和藍翎的，你是真正的國公府邸名正言順的嫡出大小姐，是威震天下藍大元帥唯一的脈！”

西涼茉定定地看著白嬤嬤，想要從眼底看到一心虛，但卻只能在白嬤嬤的眼底看到無盡的憂傷和痛楚，還有一種執著。

就這麼對視了整整半刻，西涼茉才輕輕地點頭：“我信你，白嬤嬤！”

從小就竭盡全力維護著的白嬤嬤和柳嬤嬤一樣，是不會騙的，相信這一點。

確信了這一點，西涼茉不知道自己該是覺鬆了一口氣還是該覺悲哀。

只是……

“白嬤嬤，你能否告訴茉兒，爲何連靖國公都認爲我不是他的兒，可是韓氏做下的好事？”西涼茉看著白嬤嬤問，清理溫婉如蘭的眉眼間卻掠過一腥霾。

若真是韓氏一手陷害了藍氏，讓自己淪落到這樣的地步，那麼就這麼讓死在糞水裡還真是便宜了！

白嬤嬤看著，猶豫了半晌，只是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大小姐，不是老奴不願意說，而是此事當年牽扯之深廣，老奴本不得以窺之全貌，只是約知道與朝堂之爭有關，藍大夫人份特殊，藍大元帥死後，就了所向披靡的藍家軍的神領袖，當時國公爺已經是邊關大將，宮裡怎麼會放心還穩當地坐在這大將軍夫人的位子上，讓西涼無言再爲一下個坐擁天下兵馬的——西涼大元帥？”

“所以只有父親另娶宮嬪世家的韓家爲妻，與藍氏離心離德，方能解開聖心猜疑？”西涼茉一下子就猜測到了其中關鍵，微微擰眉，想不到這裡面的事竟然還有宮裡的背景在參與。

“是，當初陛下不過是十皇子，雖然天資聰穎頗得先帝喜，母妃出也高貴，但是十皇子的母妃早亡，十皇子無母妃庇護差點死在宮裡，所以他從十歲開始就被先帝送到了藍家養，得了藍家的庇護和扶持，纔有了今日的陛下，卻不想……。”白嬤嬤長嘆一聲，落下淚來，難掩面中的憤恨。

西涼茉這才瞭然，心中冷嗤，難怪當初皇帝陛下看到自己是那種奇異的反應，驚喜之中又有黯然，恐怕這位陛下是想起了過去他在藍家得到的庇護，最後卻親手斷送了藍家一門，而到愧疚，所以纔對如此恩賞。

反正一個無權無勢的孤，便是多加恩賞一可顯示他的寬宏大度，二還能寬他自己的良心，何樂而不爲/

“果真最是無帝王家，若我是藍氏，養虎爲患若此，到不若當初就將這十皇子一刀殺了，如今殺不了十皇子，索將這怒氣牽連到自己的兒頭上了麼？”西涼茉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