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涼茉到靈堂的時候,裡面只剩下幾個看守靈堂的小廝,躲在那角落裡懶閒聊。
韓氏雖然是一府主母,又出一門宮嬪的韓家,但人死如燈滅,何況如今掌家的是恨不得將千刀萬剮的黎氏,又怎麼會真的盡心爲打理後事。
所以西涼茉一點都不意外會看到這樣的形,倒是那幾個小廝嚇了一跳,連忙慌里慌張地站起來,畏懼地看著西涼茉。
西涼茉自然是不會罰他們的,看了白玉一眼,白玉就心領神會,立刻打賞了他們幾個錢,笑道:“幾位小哥兒都辛苦了,這是郡主的賞賜,且去外頭切點吃酒去。”
幾個小廝互看一眼,便拿了錢千恩萬謝地走了。
西涼茉隨手了幾隻香點了,在的靈前了,又了幾張紙錢,隨手扔進火盆裡,懶洋洋地道:“二孃,你也走了些日子了,茉兒還沒謝過你過往時常關照,今兒來呢,是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不知你想聽哪一個。”
冷風梭然吹起靈幡,燭火跳躍閃爍著幽冷的芒,彷彿是誰眼裡不甘心的芒。
西涼茉輕笑:“想必二孃還是願意聽些好消息的,好消息就是二妹妹倒真是個有真本事的,以養病之名進了宮,那樣的子竟然也能勾搭上了陛下,聽說陛下贊二妹妹”姿容,婉轉郎膝頭,何不可憐“,如今就等著二孃你土後,迎進宮裡,連跳三級要封個嬪呢,據說陛下連名號都想好了——婉嬪。”
西涼仙的子已經廢了,既是跛子又是個沒了清白的,若是按照正常的程序進宮,恐怕在最基本的驗的那一關就要被那些檢嬤嬤們刷下,如今這樣‘進宮養病’之後‘偶遇陛下’,再意外承寵,這樣倒是名正言順了。
也不知道西涼仙用了什麼方法讓皇帝以爲還是個子之,不但不嫌棄是個跛子,還因此多加憐惜。
“畢竟韓家素來出人,是宮嬪世家,供之臣,爭寵邀,自然最是擅長,如今二妹妹也如了二孃所願,想必二孃地下有知,一定會很高興呢。”西涼茉了一個金元寶扔進火盆裡,看著它燒灰沫子,又嘆了一口氣,彷彿閒聊似的道。
“不過呢,接下來茉兒又要告訴二孃一個不大好的消息了,茉兒一向心狹窄,小肚腸,卑鄙無恥,二妹妹從小就比茉兒得寵,比茉兒風,所以茉兒還真就是看不得二妹妹在我眼前風得意,所以另行給安排了個去,二孃,你在地下有知,說不定會‘開心’得活過來。”
說完,拍拍手,一臉詭譎笑意地慢悠悠地領著白玉轉離開了靈堂。
只餘下一室悽悽噹噹的冷風,低嘯著穿堂而過,像是誰無奈又怨恨的低泣。
——老子是九爺沒有大部的分界線——
“郡主,您可準備好了,陛下這幾日子都不大好,一會子出了三清殿的後殿,您儘量長話短說。”連公公領著西涼茉穿過長長的宮巷,擡頭看看遠的三清殿快到了,他仍舊有些不放心地低聲代著西涼茉。
連公公除了是司禮監的副座,同時也是宮的前總管大太監,雖然平日皇帝都好呆在三清殿之的打坐煉丹,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他大部分的時間還是必須呆在三清殿聽候皇帝召喚。
三日前陛下夜裡被魘住了,也不知是天寒地凍,邪氣侵,陛下醒來後,頭上就燒了起來,然後就迷迷糊糊地喃著要見藍大夫人和郡主,他把這事兒報了在前殿批閱奏摺的督公。
督公卻完全不當一回事,後來回去千歲府之後,回來卻改了主意,不知與陛下說了些什麼,陛下下詔,宣郡主進宮覲見。
如今陛下子總是時好,時壞的,他真是不得不擔心,萬一一會子見了風,又著涼了,怎麼了得。
“連公公,我自然會謹慎小心的,你放心就是。”西涼茉看著連公公,有些奇異地一笑:“還真看不出,連公公對陛下倒是頗爲忠心呢。”
連公公看著西涼茉臉上神奇,他頓時有點兒張,雖然不知督公能對這小郡主的興趣持續多久,但目前瞅著小郡主可是督公心尖上的人兒,萬一小郡主說的話讓督公誤會了什麼,可了得不。
連公公立刻一揮手將那些跟著的宮娥和小太監都打發得遠遠地,再左右看看,確定無人跟著的時候,他才邊走邊在西涼茉的耳邊低了聲音道:“您是不知道,咱們東宮裡的那位主子,別看著在咱們督公面前恭恭敬敬的,低頭還要督公一聲太傅,但他和陛下不同,東宮裡那位主子的心可和咱們督公不是一條呢,私底下和咱們司禮監對著幹的事兒可不,前些日子才和德小王爺一同擺了咱們一道,竟然先斬後奏地將咱們在大運河漕運上的人都抓了,安了個貪污賄的罪名關了大獄,安上了他們自己的人。”
“哦?”西涼茉聞言,挑了下眉,這位夫君前些日子不一直都病得昏昏沉沉的麼,想不到就是躺在病牀上,也能和太子爺搞了這麼一出好戲。
“小王爺和司禮監作對,很多年了麼,怎麼突然想著手漕運了?”西涼茉沉著問。
連公公似乎忽然想起面前這一位可是正宗的小德王妃,頓時有些尷尬,竟然一下子不知當說不當說了。
彷彿看出了連公公的猶豫,西涼茉微微一笑,眸幽幽:“怎麼,連公公是擔心我會顧忌著小德王妃的份麼?”
連公公忽然想起面前這位也是個心狠手黑的主,那是相當地對督公的胃口,小郡主連自己的親爹靖國公都賣了,利用曾進過靖國公書房的機會,指引著魅六竊得了國公的軍機記,司禮監立刻因此得以徹底地毀了靖國公佈置三年多的計劃,這樣的小郡主自然更不會爲了那個小王爺而心。
“您這是不知道,別看今聖似不管事兒,但錢這東西抓得很,戶部的那位盧尚書大人就是陛下親自指派的,就是千歲爺要大批量的用銀子也要經過那位尚書大人用印,千歲爺倒還好,手上營生多了去了,咱們司禮監一不戍邊,二不修路架橋的,自然不缺銀子,但那位太子爺可不一樣,這年頭,想要人爲自己做事,沒有銀子怎麼事?他是削尖了腦袋也要在那賺錢的營生上一手!”連公公臉上掠過一不知是得意,還是不屑的神。
西涼茉被連公公那惟妙惟肖的形容逗得一樂:“削尖了腦袋?咱們太子爺可是真窮啊……。”
還真想不出司承乾那副俊酷闆闆的死人臉,出一副市儈貪婪的商模樣。
不過……窮?
西涼茉忽然微微瞇起眼,可真是巧啊,那名義上的相公窮得叮噹響,如今連太子爺也是窮酸一個?
“既然太子爺不與師傅一條心,師傅何必不重新換一個來坐坐這東宮之位呢?”西涼茉忽然道。
看著西涼茉一副完全毫不避諱說出這樣大逆不道之話來,把連公公嚇了一大跳,他有些慌張地四看看,隨後翹著蘭花指拍拍自己口:“小祖宗哎,這話也是這裡能說的,若是旁人聽去了,可了不得!”
西涼茉挑挑眉:“連公公,您就別裝了,這附近都跟著司禮監的暗衛,就是別人想要聽也得有那命。”
連公公一愣,隨後還是苦笑著搖頭:“總之小心爲上,咱們司禮監和錦衛樹敵太多,保不齊就有那藝高人膽大的,不過您這話倒是說得在理,但咱們督公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反正如今東宮那位是位子坐得穩穩的。”
所以,他纔對如今陛下的子特別在意,就怕陛下垮了,他們這些人恐怕也有遲早倒黴的一日。
西涼茉聞言,沉思起來。
司承乾子沉穩斂,頗富才華,從小就是皇后娘娘心栽培的帝國未來繼承人。
所有人也都認爲司承乾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是未來板上釘釘的皇帝。
司承乾是有本事的,也相信他必定暗中培植自己的勢力,如此斂財,必定是另有所用。
但是隻要百里青願意,什麼板上釘釘,相信他絕對能讓司承乾出無數次‘意外’。
那麼,他到底爲什麼留下一個日漸威脅自己地位的患在這裡?
西涼茉相信司承乾若是爲新帝,上位第一件事就是打宦黨,失去了老皇帝的庇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哪怕如今他手掌大權,但若是新皇堅持收回大權,爲皇者弄臣的百里青絕對沒有什麼好日子過。
他總不能造反吧,一個太監,就是造反了,也是名不正言不順,何況司禮監和錦衛的名聲在民間也是腥與殘酷的代名詞,他是得不到民心支持的。
“哎,到三清殿了。”連公公忽然出聲,順帶招呼著其他的宮娥和小太監快步跟上,隨後斂了聲息,靜靜地領著西涼茉進殿。
西涼茉自然也是個識趣的,隨著他進殿後,靜靜地立在階下。
皇帝已經坐在了玉案之後,似有些倦怠的閉目養神,連公公恭謹地稟報皇帝:“陛下,貞敏郡主既德小王妃到了。”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西涼茉伏行了大禮。
皇帝便緩緩睜了眼,看著西涼茉,脣角便彎起一難得的笑容來:“丫頭,起來吧。”
說罷他又吩咐連公公:“還不去扶起郡主,傻愣著作甚!”
連公公立刻下去扶起了西涼茉。
西涼茉對於皇帝這樣親近的態度,心中雖然疑,但是想起了臨見駕之前,百里青似笑非笑地囑咐——你若有什麼要求,只要不過分,陛下必定會應承於你。
雖然心中疑,也曾詢問於百里青,但百里青只笑而不答,竟告訴,只管當做一個遊戲就是了。
西涼茉順從地起,謝過了皇帝,便靜靜的站著,只因爲也不知道皇帝到底召見作甚。
皇帝看著面前的,垂著臻首,亭亭玉立,秀雅婉,不由眼底掠過一欣與惆悵,但還是溫聲問道:“貞敏,嫁到德王府也有些日子了,朕那侄兒對你可還好,可有人爲難於你?聽說前些日子,你和流風那孩子回門的時候遇上了天理教徒的襲擊,可有到驚嚇?”
皇帝一連串毫不掩飾著關心的話語,不似一個高高再上的帝王,倒似一個慈父一般,讓西涼茉心中疑更甚,但還是恭敬地一一回答了。
聽著西涼茉說到那德王府的大管家竟然就是天理教的應,皇帝頓時然大怒,‘哐當’一聲竟拍案而起:“真是豈有此理,這天理教,也實在太過大膽放肆,這簡直是謀逆!”
在場的衆人不由一驚,就是西涼茉也心中詫異,如這般若觀火地知曉天理教真正本質與危險的人,恐怕是不多的,在不知的人眼中,天理教徒雖然徑行放肆囂張,但看起來他們最多也就是些裝神弄鬼的烏合之衆,與打家劫舍的流民盜匪無異,說起來也還夠不上‘謀逆’這樣的大罪。
難道皇帝……
也知道天理教其實確實會威脅到朝廷基?
“父皇息怒,這樣的時氣,爲了黎民百姓,您可要好好保養子。”
一道冷靜沉穩的聲音忽然從殿門口傳來,衆人回頭看去,正見著一道高壯修的影從門外款步而。
他一黑緙繡四爪金龍袍,赤金玉帶纏腰,劍眉星目,面孔冷俊,正是東宮太子司承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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