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外頭看起來儲秀宮威嚴依舊，金碧輝煌的讓人睜不開眼，可是從大門外來回進去的太監宮，到殿妝臺前的這個人，臉都不見得很好……驚慌、恐懼還有絕，幾種緒糾纏在一起變一種大難即將臨頭的恐慌，沉沉的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打從外頭進來的時候，抬頭就見到鄭貴妃坐在巨大的銅鏡前，鏡中人依舊的如花綻放，隻是臉猙獰似魔似妖。

“回娘娘，鄭大人托人帶進話來，讓娘娘且放寬心，這幾日他便會進宮來瞧娘娘。”

一直到小印子覺得自已彎下的腰開始變得發酸發的時候，鄭貴妃才輕笑了一聲：“罷了，回去告訴他讓他好自為之，本宮已是自難保，他又何必引火燒……去告訴他，他要說什麼我都知道，不必來見了。”

小印子一言不發，恭謹的應了一聲，轉快步離開。

走出儲秀宮老遠後，停下腳下猛然回頭的小印子，抿的角出一笑容，眼底濃鬱的鷙，悚然而驚人。

夜漸深，各宮俱都點起了燈籠燭火，可儲秀宮正殿當中，卻是一室黑暗，一片死寂。

坐在銅鏡前已經幾個時辰的鄭貴妃，倦得將頭伏在臺上。一陣風來，鄭貴妃恍惚間抬起了頭，忽然笑了起來……鏡子果然是最真實的東西，從它那裡可以看到最真實的自已，也可以見到自已最想見的人。

“你……怎麼來了？本宮是不是在做夢？”

不知什麼時候，出口的聲音已經變得嘶啞，心裡公一片混沌，暈乎乎的如同在夢中。

“你苦了，都是我不好。”

直到那一隻溫曖的手在自已臉上時，真實又安全的覺告訴眼前發生的一切真的不是夢。

到輕聲歎息裡暗藏無儘時，鄭貴妃眼眶已經了，天底下隻有這個人的一句話，才能使在心頭那些千層寒冰儘數融化。

一聲哽咽後轉過的抱著他，抱得又狠又，用力之大就連自已都不敢相信，自已居然能有這樣大的力氣，對方心頭怦怦跳聲，上傳來的溫曖的氣息，無一都在提醒著……這是真實的，他來了。

顧憲歎了口氣，輕輕掙了一下，卻發現掙紮已經完全是徒勞。

黑暗象水一樣湧了上來，隻有強行抑的息聲在殿中奇異的蔓延……

潔白修長的脖子高高仰起，細膩如玉的皮上染上紅，兩條長的崩直，眸底的冰寒已經全數化了春水，在迎接水一撥接著一撥侵襲中，一連串沙啞甜膩又有些抑的不停從嗓子裡溢位，一直到最後那一刻徹底的迸發，急速的息聲終於漸漸變得平靜……

“救我，救我……我該怎麼辦？”

黑暗中傳來一聲歎息，回答的隻有的擁抱。

日子一天天過去，自從太子監國以來，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朝中諸多政事有申時行在背後相助，自然一切無虞。與此同時，申時行親筆致辭信一封王錫爵，憶往昔崢嶸歲月稠，對於這個年同窗，半生同僚，搭檔了一輩子的好朋友，再度出山的申時行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放過的，想到王錫爵接到這封信後的采臉，申時行就很開心。

眼下閣中隻有沈一貫和沈鯉，一個朱賡至今還現呆在天牢裡不得解，閣人手嚴重不夠，沈一貫已經幾次上疏，請求增派人員輔政。對此朱常有意重立閣，請申時行再度出山為首輔，卻被申時行搖頭拒絕。

“這個不急，等王元馭回來了，咱們再重長計議。”

做為一個三朝老臣老臣，經曆過無數風雨的申時行，對於朱常居然能夠這樣順利的榮登太子之位，欣喜意外之餘，總有一陣難言的莫名不安。

雖然不太明白老謀深算的申時行在想些什麼，但朱常有一點清楚明白，這位一直在大明朝權力的最高峰徘徊幾十年屹立不倒的人的決定，想必有其深意。

曆史用無數個鐵例已經證明：皇權爭鬥中永遠絕對的勝利，就算已經是太子之尊，但在冇有徹底的坐上那個位子之前，在幕後的謀就永遠不會停歇，這就是申時行執意暫時不在朝廷現的原因，因為有些時候在後邊比起在站在前麵，要看得真切的多。

事實證明，薑還是老的辣，申時行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萬曆二十年四月初，順利當了二個月太子朱常麻煩來了！

甫進四月的京城，桃紅柳綠，春風撲麵，對於諸多文人客來說，放眼都是如畫景；可對於一年之計在於春的老百姓來說，天剛矇矇亮就得收拾起，生火做飯下田做工。

可是奇怪事發生了，每一戶人家的門前都見到了一份文書。

或是在門，或是在院中，甚至在街道上、市場上都有這一樣份文書。

對於不識字的人來講，對於這樣一張紙，卻不知道上邊到底寫了些什麼，自然很是好奇。

等四下一打聽的時候，眾人才發現這種東西幾乎是人手一份。

都說好奇害死貓，有些時候，人的好奇心比貓要大得多。

等到這份奇怪的文章傳進皇宮，到了朱常手上時，已經是市井街巷人人皆知，就連一眾員都在議論此書。

一篇文章之所以能夠造這樣的轟，是因為這篇文章的容，太過驚世駭俗，以至於滿城風雨，人心惶惶；從這篇文章現世起，上到朝廷諸，下到販夫走卒，幾乎全都在議論紛紛，在很短的時間，各種版本的流言喧囂塵上。

這篇文章的容很直白，冇有任何艱難懂的地方，遣詞用句樸實無華，瑯瑯上口。文中就是一個名鄭福的和另外一個人如同唱雙簧一樣的你問我答，此書大概隻有三百來字，但容卻如同重鎊炸彈，在京城中掀起了軒然大波。時人以此書“詞極詭妄”，故皆稱其為“妖書”。

書中無名氏問：眼下天下太平，又新立了皇長子為國本，聽說頗有賢名，是大明百姓之福啊。

鄭福斷然反駁：非也非也！現下大明江山岌岌可危，已經到了危如累卵的地步。

無名氏奇道：你怎麼知道？

鄭福淡淡道：盛傳皇上病重，太醫院群醫束手，迴天乏，龍歸天之時便是天下大之時！

無名氏驚道：這種驚天的幕你從何而知的？

鄭福得意道：當今閣首輔沈一貫！

無名氏不以為然道：就算皇上重病，但太子已立，天下想要大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吧？

鄭福很自信的笑道：新立太子坐不長，大位更替隻在旦夕之間！

無名氏咋舌歎氣：你怎麼敢確定？

鄭福冷笑道：太子曾於萬曆十七年被劫出宮，中奇毒命不久長，鐵定活不過二十歲，這樣的人怎麼能做太子！

無名氏驚怖悚然道：這樣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鄭福得意洋洋：天下要太平，潛龍景象新！

這篇隻有幾百字的文章名《續憂危竑議》，其中不但將皇帝、太子儘諸汙衊塗毒，更是將首輔沈一貫拉下了水，就連鄭貴妃和福王也不得輕生，到最後更是丟出一句十個字莫名其妙近乎無解的順口溜。

果然夠妖夠毒，詞極詭妄，小小三百字一篇文章，徹頭徹尾的是一部反書！

等申時行和孫承宗二人得了訊息，快速趕來到慈慶宮的時候，天已經漆黑，慈寧宮燈火輝煌，每個人臉上都是雲佈，心事重重。

申時行拿過來看了一遍後，臉上怒一閃即逝，拍案而起，震得桌上茶碗嘣起老高。

“為閣首輔，沈一貫反應不力，讓這等妖書胡言流傳，真是怠職無方，庸才碌碌！”

孫承宗臉黑得如同鍋底，忽然冷笑道：“這滿紙的全是妖言眾也就罷了，連這個人的名字都暗藏古怪。”

申時行拿過一看，果然……鄭者，鄭貴妃，福者，福王，者等同功，連起來的意思就是鄭貴妃和福王功了。

申時行臉若寒霜：“這些人狼子野心，居然敢咒太子殿下活不過二十歲，這事一定得徹察！”

對於申時行的這句話，孫承宗深以為然。

自古以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理由太簡單不過，好容易爭出來一個國本，如果活不過二十歲，那真不如立福王了。可以想象這個事對於一直彆有用心的一眾大臣來說將是何等的喜聞樂見，如果不找出妖書的始作俑者，那麼朱常這個太子難保當得下去。

聽到申時行這句話的時候，葉赫的臉忽然沉了下來，心有靈犀般正好和一直陷在沉默中的朱常的眼神對在了一，二人都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出一苦笑。

申時行和孫承宗走後，朱常親自送他們二人出去，葉赫卻站著冇。

等朱常回來時，卻見葉赫背負手佇立窗前，若有所思。

朱常心裡有些發悶：“乾嘛呢，想得這麼出神？”

葉赫驀然回頭，一天的星好象俱都飛進了他的眼，以至於他此刻眼底的亮得嚇人。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這事是乾的？”

帶著苦味道的聲音彷彿從天外飄進來的，“或是……你已經猜到是誰做的？”

對上那比晶瑩剔的眼眸，朱常有些不忍，到底還是點了點頭，因為他和葉赫之間不再需要任何的謊言。

“知道我中毒的事的有幾個，知道我命不久長的卻隻有一個。”朱常心念一，湊到葉赫耳邊，低而清晰的說道。

一片烏雲飄來，星瞬間黯淡：“果然……你和我想得一樣。”

偌大的殿再冇有任何的聲音，靜得能夠聽到燭火突突跳的聲音，就連雙方的怦怦心跳皆能曆曆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