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孟娬徹底消了昨天所有的霾和煩惱，趕跑去夏氏房門前，著門框朝裡跟說一聲。

然轉念一想，好像夏氏也不曾在城裡好生逛過，以往連進城的機會都沒有，這輩子可能都沒去過戲園子裡看唱戲。

遂孟娬改了改主意，歪著頭問道“娘，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啊”

夏氏瞥一眼，道“唱戲有什麼可看的，我不去。”

孟娬道“到底有什麼可看的，還是得等看過了以後才知道啊，你真不去啊”

夏氏道“等你看過了，真要是覺得好看，下次再帶娘去。”

孟娬眉開眼笑道“那好吧，娘，今天我就和阿珩先一起去啦。”

孟娬歡歡喜喜正要走，夏氏又住，道“回來。”

孟娬悻悻回頭，以為夏氏又要反悔，不準和阿珩一起出門了。

結果夏氏上下打量了一遍，卻道“你就這樣出門去”

孟娬不由低頭看了看自己，平時都這樣，並沒覺得有何不妥。

夏氏去把前兩天做好的新拿來讓穿上，孟娬有些發愣，又被夏氏按著坐在了簡便的妝臺前。

妝臺上安了一塊模糊的銅鏡。過銅鏡，孟娬看見夏氏解開了的頭發，重新用梳子給梳發。

夏氏邊梳邊道“姑孃家沒個姑孃家的樣子，今天又不是出去做工，就不能好好梳理梳理再出門”

雖是板著臉，可字字句句間，都是對孟娬滿滿的憐。

孟娬聽得笑瞇起了眼。

夏氏道“在外不許玩得太晚，天黑之前必須回家來。還有，姑孃家要矜持一些，莫要太輕浮。知道了嗎”

孟娬連連點頭。

夏氏兀自又道“我看你什麼也不知道。”上說著，手裡攏了攏孟娬耳邊的碎發，在腦後給挽了一個發髻，抬手往自己發間出一支發簪，別在的發髻上。

孟娬不由手去了那支發簪，手清涼，極有分量。

簪子上刻有非常繁復的紋路，然而卻非常低調，平時隔著距離本看不出來。發簪一頭鐫刻著一簇半合半綻的紫華，極為斂，而又無雙。

在穗鄉的時候，夏氏怕這簪子太過顯眼，一直定期用麻線把簪纏起來，這樣一看便像是再廉價不過的藤簪。

這麼多年來，夏氏從來沒離過這支簪子。

即使是從前的孟娬，也極有機會真正完整地接到它。

可眼下，夏氏把簪子別在孟娬發髻上的時候，將上麵的麻線拆了下來，出了原原本本的模樣。

孟娬手就要拔下來，道“娘，這不是你的隨之麼，給我做什麼”

夏氏阻了的作，道“這是你外祖母留下來的，娘戴不了這麼好的東西，阿娬現在長大了，理應給阿娬戴。”

孟娬多對這個時代有所瞭解，這支發簪，不像是普普通通的鄉婦所能擁有的東西。

孟娬不由問“娘，外祖母是個什麼樣的人”

夏氏道“娘也沒見過，想必是極好的吧。”

夏氏看著銅鏡裡，那簪子一頭的紫華花蕊，泛著若有若無的紅澤，襯得孟娬一張臉明而清麗，不由笑容欣，再理了理孟娬的鬢發，又道“果真我們阿娬戴著才最是好看。”

孟娬站起，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裳，腦後的發了一縷至前，那帶總算是把原本就細韌的腰肢完完全全地勾勒了出來。

夏氏道“阿娬，現在去吧。”

孟娬便出了房門，一抬頭就看見殷珩正坐在廊下等。殷珩亦是抬起頭來，那淡眸子落在上，許久都沒移開。

樹上的蟬在聒噪，院墻上的風在婆娑。

孟娬背著手，笑瞇瞇地看著他。

殷珩回了回神，微微偏開頭，若無其事地問“夫人要一起去嗎”

孟娬道“娘不去，就我們兩個去。”

過來推著殷珩，兩人一起在廊下走過，又道“阿珩，我好看嗎”

殷珩一時沒答。

孟娬道“方纔我見你看著我走神了。”

出家門時，殷珩才輕聲道“是，我走神了。”

夏氏站在屋門前安然地看著這一幕。

的阿娬是值得擁有幸福的，如果這就是阿娬所認為的幸福的話。

因著日頭大，孟娬一上街就去買了一把傘，用來遮。殷珩自己可以控製椅前行，孟娬便舉著傘，輕快地跟在他邊。

兩人一路朝著新開的那家戲園子去。

戲園門前，有小廝指引。

兩人進去，挑了二樓的雅座，堂上的戲正開場。

整個戲園裡，都是一種慢悠悠的調調。這裡與茶樓一樣，看客們都是到此來找消遣的。

臺上戲子嗓音，唱得百轉千回。自有人專門沖著哪位戲子來慷慨捧場的。

然而，可能是臺上唱的戲太好聽，頗有助眠的效果，以至於孟娬進來坐定以後，不知不覺就開始打起了盹兒。

子往一邊歪了歪，殷珩順手攬過的腰，將往懷裡輕輕一帶。孟娬瞬時舒坦了，枕著他的懷抱睡得香甜。

大概孟娬自己都沒料到，本來是來圖新鮮的，結果會對聽戲這麼不興趣。

殷珩像在聽，又不像在聽，他輕垂著眉眼，時不時看一看孟娬的睡，而後低了低下，在額間輕輕吻了一下。

戲園裡的夥計過來添茶，剛一開後竹簾，殷珩便清淡出聲道“出去。”

那夥計竟不由自主被震住，連忙躬退了出去。

孟娬迷迷糊糊之際，恍惚聽到了慢腔慢調的戲曲聲，又恍惚聽到了耳邊綿長的呼吸聲，還有膛裡的心跳聲，到更安心了，一頭紮進了更沉的夢鄉裡。

等到堂上都唱完好幾場戲後，孟娬才悠悠地醒轉過來，發現自己正依偎著坐在殷珩的懷裡。

殷珩也沒有鬆開，隻溫聲低語道“睡醒了嗎”

孟娬覺得有點愧疚，正逢一場戲剛謝幕，便鼓起了掌，連連道“好，這個演得好”

殷珩點頭“嗯”了一聲，一本正經道“特別是上半場轉折的時候，故事鋪墊，設計得頗為巧妙，既在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殷珩孟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