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賢酒樓，二樓。

木窗開著，能見樓下的人聲鼎沸，熙熙攘攘，一派煙火人間。

葉非晚半瞇雙眸，角帶著一抹淡笑，著外麵的人家，心思前所未有的平靜安寧。

終究還是來了此。

雖然並無親的打算，但看昨日林大娘那意思，應當已經應下了，不若親自見見那客棧老闆，將事好生說清楚。

樓下街道之上，一個穿著破舊青袈裟的老和尚走了過去，步履緩慢而穩健，眉目平和，一派大師模樣。

葉非晚著，神恍惚片刻。

朦朧之中，好似也看見過一個大師，好生救治著躺在病榻上的。

可是，自出生始，便跟在父兄邊長大，父親寵，兄長雖常與作對，但總是刀子豆腐心。後來，葉府落敗，父親因病去世，兄長被貶，在扶閒幫助下逃離京城，此一生都未曾認識幾個和尚……

應當隻是記錯了吧。

葉非晚無奈搖頭，自嘲一笑，大抵如今生活太過安穩，總容易想些有的冇的。

“葉姑娘？”前，有人低低喚著。

葉非晚抬眸，正看見一個高半頭的白淨男子站在一旁，模樣也算周正，上一襲白，看來像是新買的般，此刻他神有些繃。

“秦公子？”葉非晚站起，角噙著一抹笑，輕聲問道。

“是，是我，”那秦越臉一紅，匆忙點頭，“聽林大娘說，葉姑娘答應前來了，抱歉，葉姑娘，我今日來遲了些……”

“不是，”葉非晚搖搖頭，“是我來的早了，秦公子快快請坐。”

秦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坐在葉非晚對麵。

二人間一片靜默，久未有人言語。

終是葉非晚率先打破沉默：“不知秦公子喜喝些什麼酒？米酒還是清酒？”

秦越一慌，飛快抬眸了眼葉非晚，複又重新垂眸：“今日回去，還要看著客棧那邊，便……不飲酒了，喝茶便好。”

“好。”葉非晚笑了笑，喚來店小二，上了一壺茶，幾個小菜。

秦越雖不好意思，卻也彬彬有禮，接過茶壺為葉非晚主滿上茶後，方纔開口：“不知……昨日林大娘如何同葉姑娘說的？”

葉非晚思索片刻，看了眼麵前仍冒著青煙的清茶：“今日，我來到此，是有些話想同秦公子說的，免得再耽擱了秦公子。”

的話已說的這般直白，秦越豈會不懂？他神暗了暗，聲音低了些問道：“葉姑娘想說些什麼？”

“抱歉，秦公子，”葉非晚頓了頓，半瞇雙眸似在想著接下來的話，“我的事，想必林大娘也已經同你說了吧？”

秦越頷首，卻又搖搖頭著：“何事？”

“我曾嫁過人，隻是後來夫君過世一事。”葉非晚坦然道。

秦越點點頭：“這些，林大娘都同我說了，我也同林大娘說，我未曾在意……”

“然我卻過不了心中那關，”葉非晚這一次說得開門見山，挲著眼前的茶杯，“我暫無親的打算。”

秦越這次倒是靜默下來，良久，他緩緩抬眸看向葉非晚，聲音極為認真：“我明白葉姑孃的意思了，想必，葉姑娘尚還忘不了您的亡夫吧？”

葉非晚：“……”不知秦越怎會這般想，至於那個亡夫……實在並無太過深刻的記憶。

“葉大姑娘還請寬心，”秦越見不語，隻當自己猜對了，停頓片刻，“我並非強求著葉姑娘定要將故人忘卻，隻是……瞧著葉姑娘麵善，想著往後能照顧葉姑娘，往後……在一起，也能有個幫襯不是？”

這個葉姑娘，自一年多前來到柳安城開了酒肆，便一直待人和善，人也生的清麗可人。

葉非晚沉默著。

“我知，葉姑娘始終孤一人，一事不可強求，我自是知曉的，隻是，葉姑娘，這往後的日子這般長，若總是孤苦伶仃的，未免會讓人心寒，二人一同過日子，雖有吵鬨卻總有人說話不是？”秦越說的極為認真。

葉非晚同在認真聽著。

心中是知曉的，秦越說的並無不對。葉府冇落後，輾轉多，最終留在了這小小的柳安城，白日裡在酒肆，看著鄉親百姓打酒，可晚上歸家，唯有一片冷清。

並非難以忍冷清之人，隻是有時，一場場如夢魘般的噩夢會折磨著，還有腹部那一個明顯的傷疤……

若是再無冷清的話……

“葉姑娘？”秦越的聲音傳來。

葉非晚猛地回神，抬眸看向秦越：“嗯？”

秦的耳微紅，他垂眸，有些赧：“你……也寬心，我家中有一兄長，早已親生子，家中父母並未催促子嗣，你若……若是一時不能接同房，我也是等得的……”

葉非晚輕怔，這一次心底倒是生了幾分。

的年歲，在此確是大了些，好些姑娘在這般年齡，早已有了孩子，若是旁人，怕是早就應了吧。

可……

“你既隻求平淡此生，我便應了你吧。”一聲如歎息般的聲音在腦海響起，那嗓音醇厚，睿智，如神佛一般。

葉非晚凝眉。

“葉姑娘，葉姑娘？”前，有人低低喚著。

葉非晚猛然回神，一眼便見秦越正張盯著自己的目，微頓，良久緩緩開口“讓我好生考慮一番，可好？”

“自然。”秦越匆忙頷首，拿過茶杯囫圇喝了一口，掩飾著心中張。

……

窗外，一陣馬匹嘶鳴之聲傳來。

一輛暗緋馬車疾馳而過，馬伕揚鞭，輕嗬一聲：“駕——”

卻在此時，馬車傳來一人聲音，慵懶華麗，卻著幾分怔忡：“慢著，折返回去。”

“公子？”馬伕不解，今日本就趕路，快馬加鞭，還能到臨城那豪華客棧歇腳。

“……”男子卻再未言語。

馬伕終微微送了送韁繩，回到來時路上。

“停。”馬車，那人再作聲。

馬伕匆忙喊道：“籲！”

街市對麵，轎簾被一隻修長如白玉石般的手指掀開一角，一人朝酒樓二樓視窗著。

“公子，您在瞧什麼？”馬伕小心翼翼問道。

“……”一片沉默，良久，轎簾被人放了下來，男子聲音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咬牙切齒，“似是看見一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