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又下了一場雪，為滿城亭臺樓閣裹了一層白。

冬狩這日，雪卻停了，天罕有的好了起來，隻是融雪更寒。

葉非晚早早便被素雲了起來，穿上了那日封卿送來的戎裝，袖口被封，看起來的確颯爽了些，披上了上的披風。

素雲幾次擔憂著涼，拉著披風後的帽子戴上，又將披風裹的嚴嚴實實的，方纔扶著朝殿外大門走去。

不遠幾匹高頭大馬停在那兒，偶爾低低嘶鳴一聲。一旁停著幾輛馬車，最前麵的上方掛著明黃的帷幔，一看便是封卿的。

葉非晚微頓，朝後方較狹小的馬車走去。

隻是，那站在馬車旁的宮人戰戰兢兢的行禮後，並未掀開轎門。

葉非晚一頓：“煩請……”話未說完，便見宮人“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怔了怔：“怎麼……”

“葉姑娘，皇上要您去前麵那輛馬車。”後，李公公為難的聲音傳來。

葉非晚循著李公公說的朝前去，繼而愣住。

從未見過這樣的封卿，以往封卿或是一襲龍袍高高在上，尊貴無雙，或是一白翩若謫仙，恍如天人。

而此刻，他正穿著一襲黑，黑之上以金線繡著幾條威風凜凜的龍，腰收束，寬肩窄腰，姿頎長。墨發高高束起，被風吹的淩飛揚，冠帶是赤紅的，竟與葉非晚戎服的一模一樣，隨墨發同舞，平添絕與冷冽。

他正麵無表的著。

“葉姑娘？”李公公小聲提醒著。

葉非晚抿了抿，最終朝封卿走了過去。

封卿仍舊一不。

葉非晚想了想，最終福了福子想要行禮：“參見……”

餘下二字並未說完，封卿已經側過子：“上馬車。”

周圍一片靜默，無人敢應聲。

葉非晚頷首，轉，一旁的宮人早就機靈的出手，便要將攙上去。

卻冇等抓到的手，半路突然殺出來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將葉非晚的手攥了過去，直接撐著上了馬車，隨後一袍，人亦隨之上去，冷冽如冰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來：“出發。”

宮人一怔，普天之下，讓皇上扶著上馬車的人……還從冇有過呢。

一眾人終浩浩朝宮門口出發。

馬車很是豪華，鋪著墊，燃著火爐，且溫暖，並不顛簸，隻是有些微搖晃，晃得人有些昏睡。

葉非晚靠著轎壁，上仍裹著厚重的披風，思緒仍未從方纔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封卿親自攙扶了；還有……在披風下的手不覺向心口，莫名的悸讓惶恐。

“還冇到三寒天，便這般懼寒？”最終，封卿率先打破沉默，半是譏誚半是隨意的了裹的嚴嚴實實的一眼。

葉非晚陡然回神，靜靜將披風解了下來：“皇上若不喜，我便不穿了。”

封卿一滯，著上那件紅戎裝，如一團在寒冬裡熊熊燃燒的火焰，彷彿又看到了當初京城裡那個駕馬疾馳的，隻是那，如今滿眼平靜無波。

“朕管你穿或不穿。”他聲音低啞了些。

葉非晚滯了滯：“穿的厚重，隻是因著兩年前，了些傷後，子骨便不怎麼好了，皇上多擔待。”

封卿臉一白。

兩年前的事，於他而言是噩夢，是他不敢的曾經。

那個被親自刺肺腑的銀簪，那一抹從城牆上跌落仍舊角帶著決絕笑意的影……

恰逢此刻，馬車外，一陣馬蹄聲傳來：“皇上。”高風的聲音傳來。

封卿陡然回神，側眸看向轎簾：“何事？”

“此次圍場冬狩，靜不小，到時恐又有宵小刺客作祟，屬下已命人將圍場及周遭樹林戒備。”高風小聲報備著。

“嗯。”封卿隨意應著。以往，些許文武將隨便是，而此次，他命了上下大小員俱往。

高風終離開了。

封卿抬眸，便迎上了葉非晚看過來的目，他一頓，似刻意道：“以往曾時有刺客刺殺。”隻是還未等靠近，便被暗衛悄無聲息的做掉了而已，這話，他並未說，專心著。想看到一一毫的擔憂。

葉非晚睫微。

封卿瞇眸，聲音帶著些許輕鬆：“怎麼？擔心朕？”

葉非晚避開了他的注視：“木秀於林，必有風摧之，你份尊貴，自有人護，有何擔心的。”

封卿一怔，繼而垂眸：“朕還以為，你這般恨朕，不得朕被人刺殺呢。”

葉非晚指尖了：“我不恨你，”安靜道，聲音分外平靜，“我也不會希你被刺殺，你是個明君，是百姓的福音，你若死了，於天下無益。”

明君……

封卿聽著這番話，卻全無任何欣喜，而今的，這般理智的分析利弊，什麼“於天下無益”什麼“百姓的福音”……

“可我寧願你恨我……”他聲音極輕，如兀自呢喃，哪怕是恨，也比此刻眉目平靜、再無愫來得好。

“什麼？”葉非晚並未聽清他的話。

封卿卻陡然回神，垂眸掩去一閃而過的晦：“暗格裡有東西。”

“嗯？”

“你右手邊的暗格。”封卿重複了一遍。

葉非晚遲疑片刻，緩緩拉開一旁桌幾下的暗格，卻在看見裡麵的東西時一愣。

裡麵放著一個紙包的糖炒栗子，上方是以前常吃的那家鋪子，還放著一盤栗蓉糕，正冒著香甜之氣。

“你……”了，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今晨出發的早，”封卿垂眸避開了的目，“一會兒到了圍場，午時纔會用膳，朕是怕你出病來，還要派人顧著你。”

葉非晚蹙眉：“民知道了。”話落，拿起一塊點心放口中，齒之間儘是甜膩。

封卿聽著的稱呼，眉頭鎖，卻很快舒展開來。

馬上，就不是“民”了。

餘掃過沾在角的點心屑，封卿目不覺沉了沉，結上下滾了一下：“甜嗎？”他開口問道。

葉非晚將點心拿了出來，放在桌麵上：“皇上自己嘗一嘗便知道了。”

封卿看了眼那盤點心：“朕不喜甜食。”

“那你還備著這些？”

封卿心中暗惱，下瞬卻想到什麼，驀地低喚：“葉非晚。”

葉非晚不解抬眸，眼前突然一暗，上一陣冰涼，似被人細細吻舐了一下。

再回過神，封卿已然端坐在對麵，麵平靜，聲音平淡：“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