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九城的營帳，如他人一般清雅，裡麵不過一宮人歇息的塌，一木桌，木桌兩側是兩個凳，地上鋪著一層絨毯，亦有火爐在桌上靜靜燃著。

火爐上，一盞茶壺正徐徐冒著熱氣。

比外麵暖了許多。

葉非晚安靜坐在凳上，看著封九城撚起茶壺，倒滿兩茶杯，滾滾熱氣翻湧而出。

封九城將其中一杯熱茶推到葉非晚跟前：“嘗一嘗，在南方時，我親自采摘的新茶。”

葉非晚垂眸，看著澄淨的淺褐茶水中飄著幾片已沖泡開來的碧綠茶葉，終未手，隻道：“殿下不累嗎？”

“嗯？”封九城挑眉。

“殿下有事不妨直說，”葉非晚聲音沉靜，“不必這般先禮後兵。”

封九城一向是進退有度，有禮有節的，方纔他能當著李公公的麵邀他前來，必是有事。

封九城拿著茶杯的手微頓：“這話，我同樣送給葉姑娘。”

葉非晚抬眸著他。

封九城目從的手中一掃而過：“我瞧葉姑娘手指凍的通紅，何必強作無事？”說著，他飲一口手中熱茶，“溫暖的。”

葉非晚凝眉，注視他片刻，最終緩緩抬手拿過熱茶，卻又想到什麼，看了一眼眼前的男子。

封九城神平靜如常：“難道葉姑娘懷疑我在茶裡下了藥？”

葉非晚拿著茶杯的手一頓，旋即將其重新放回桌上：“殿下多慮了，隻是還有些燙而已。”

封九城看了眼茶杯：“自從上次一事，葉姑娘便不再相信我了吧，”他輕笑一聲，手中摺扇從一旁嶄新的茶杯上一掃而過，後手腕一挑，將一盞茶杯挑在扇麵上，放在葉非晚跟前，為自己添了熱茶，又為葉非晚重新滿上，“茶香的。”

葉非晚看了眼，最終拿起茶杯，小心啜飲了幾口。

新茶口生香，肺腑，帶來淡淡的暖意，以及……腦海中的點點眩暈。

輕怔。

眼前，封九城的模樣似乎都有些模糊了，他角的笑意變得虛無縹緲，最終，葉非晚的意識徹底離，頭沉重朝桌麵倒去。

封九城幾乎迅速手，大手輕輕扶住了的臉頰，避免了砸在木桌上，卻在到臉頰的膩時，指尖一。

冰涼，卻讓他手心泛起麻。

最終，他緩緩上前，角笑意徹底消失，雙眸怔忡，良久，他緩緩開口：“你不信我，是正確的。”

裝的如何溫雅，可是骨子裡的涼薄與冷是騙不了人的。

封九城走到葉非晚側，著閉的眉眼，任靠在自己肩頭，手背輕輕蹭著的眉眼。

下刻，他驀地回神，手倏地收回，抿著，眼中儘是複雜。

似乎……第一次這般厭惡自己的偽善。

……

葉非晚再醒來時，是在一簡陋的林屋裡，屋什麼都冇有，四麵風，很是昏暗，卻因著林屋中央燃著一堆火的緣故，並不寒冷。

轉頭，能過林屋的隙，看到外麵一片麻麻的被積雪覆蓋的枯林。

“醒了？”後，男子清雅之聲傳來。

葉非晚睫一，飛快轉，滿眼儘是戒備。

封九城。

他依舊穿著蟒袍，角帶著一抹輕笑，正著。

“這兒是何？你為何帶我來這兒？”葉非晚凝眉，戒備未減半分。

封九城垂眸，看了眼上散的披風，似乎想要上前將其整理整齊，葉非晚卻後退一步，避開了他的接近。

封九城也不介意，停下腳步笑了笑：“十幾年前，我同先皇冬狩，被追殺時發現了此，那時大雪紛飛，冇有火摺子，冇有柴，我在此待了整整兩日。”

葉非晚蹙眉：“你同我說這些作甚？”

“先皇權勢，尤其他座下皇位，”封九城並未迴應，繼續道，“所以，我的存在，於他而言無異於眼中釘，中刺，哪怕當時他早已登上帝位了。兩日後，當時還是兵部侍郎的曲太尉尋到了我，將我救回，我因此結識曲煙，亦對其心生了幾分憐惜。”

葉非晚著他：“瑞王殿下無須對我說這些。”

封九城輕笑一聲：“你對我防備是對的。”

葉非晚這次並未言語。

“不想知道你為何會暈倒嗎？”他緩緩將手中摺扇遞到葉非晚跟前，“有問題的不是茶杯，更不是熱茶，而是它……”這柄他從會不離手的摺扇。

葉非晚一怔，接過摺扇，展開。

上好白玉所鑄的扇骨，裡麵卻是鏤空的，藏滿了要人命的暗。

封九城瞇了瞇眸，摺扇的，從未有人知道。

正如他自時知道哪怕自己無爭、可生在皇室也躲不掉被人暗害的命運後，他便有了這柄摺扇，哪怕往後周遊四海，也再未離過。

“你為何將我擄至此？”葉非晚將摺扇遞還給他。

封九城隨意接過：“因為煙煙喜歡封卿。”

“什麼？”葉非晚皺眉。

“做個選擇，”封九城著笑了笑，“煙煙在圍場另一，夜降臨前，看看阿卿會選擇去救誰。”

葉非晚盯著他良久，突然笑了出來：“你憐惜曲煙，封卿做選擇，我又做錯了什麼，要被你這般折騰？”

封九城一怔：“我留了足夠的柴，你並不會冷，況且……”他早已做了萬全之策。

“瑞王殿下，”葉非晚打斷了他，“這話我對封卿說過，而今對你再說一次也無妨，‘喜歡要說出來，你不說出來，永遠不會知道’，正如你對曲煙。而我，不願再當你們之間被殃及的池魚了！”

心底，終是怨的。何其無辜？該讓的讓了，該退的也退了，隻想平穩度過餘生而已！

封九城愣愣著，喜歡……要說出來？

可為何，心中想起的……卻並非曲煙？

“若我說，你在此會無事，夜至，我亦會來救你，你可相信？”他緩緩開口，麵再無笑意，卻很是嚴肅。

葉非晚著他，良久突然近乎嘲諷般低笑一聲，垂眸不語。

封九城攥著摺扇的手一：“你不信？”

葉非卻隻晚轉過去，看著地上燃燒著的火堆，以及角落裡的柴，聲音冷淡：“我為何要相信一個幾次三番欺騙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