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房中，檀香陣陣，一旁的火爐，火焰向上翻湧著，煮沸的茶壺徐徐冒著白煙。

葉非晚出神看著這簡陋的禪房，臉微白。

對此，很悉。

好像……曾來過、住過一般。

“未曾想，這麼快便與二位再見了。”住持的聲音幽幽傳來，不疾不徐。

葉非晚陡然回神，正迎上住持的目，輕怔。

老住持隻笑了笑：“葉施主可好？”

葉非晚頷首：“很好，隻是……”頓了頓，“住持，我可曾來過此，見過你？”這一切，於便如故地重遊一般。

老住持了白鬚，仍舊平靜如常：“見過又如何，未曾見過又如何？終一場空，”他頓了頓，“不知葉施主可曾見過一位名喚扶閒的公子？”

封卿神繃，雙眸犀利看向老住持。當初，葉非晚險些嫁給扶閒一事，是懸在他心頭上的一柄匕首，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葉非晚……哪怕不扶閒，卻是會為扶閒心的！

隻是老住持始終神悠然，對封卿淩厲的目如未見。

扶閒。

葉非晚聽聞這個名字，神也愣了愣，太久冇聽人提及他了，而他也如就此消失一般，也許……此一生他們都不再有乾係了吧。

“曾見過幾麵。”聲音極輕。

老住持頷首笑了笑：“往後，葉施主再見到扶閒公子，還請告知他一聲，便說，他欠青山寺的銀兩，當歸還了。”

老住持的聲音帶著幾分出塵的味道，哪怕提及銅臭的錢財，都未曾讓人有毫不適。

葉非晚卻滿心困：“扶閒何曾欠了住持銀兩？”

老住持笑嗬嗬道：“當初，他來到寺中，發現葉施主早已孤離去，將一旁的禪房拆了個底朝天。”

葉非晚怔愣。離開青山寺……

那一瞬，彷彿看到渾是傷的躺在禪房的床榻上，腹中還刺著一緻的銀簪，一片片的跡刺目的紅……

那是。真的來過這裡，後來又拖著病軀離開，未曾知會任何人。

扶閒……曾大鬨了青山寺嗎？

“我恐怕不能代住持將此話告訴扶閒了。”葉非晚抱歉一笑。自己都如浮萍、孤鳥一般，被困在牢籠中，怎麼還會有機會見到扶閒呢？

老住持聽著的話，也隻是諱莫如深的淡然一笑。未曾作聲，而後看向封卿，“不知聖上前來？”

封卿著他，前世，便是他告訴他，葉非晚在等著他，可是，卻不能棄天下百姓於不顧。所以，他定了天下，尋葉非晚而來。

而今，他一眼便看出他的份，甚至能這般從容……

“施主？”老住持見他久不言語，再次低喚，話中無任何不耐。

封卿回神，薄輕啟：“非晚，高風已在隔壁禪房備好點心，你早膳未用，先去吃些。”

葉非晚怔了怔，看了眼那二人，繼而反應過來什麼，封卿……怕是有話同老住持說吧。未曾猶豫，已起朝門口走去。

禪房中隻剩下二人，封卿不語，老住持角帶著悲憫笑意，同樣靜默。

不知多久。

“施主有話不妨直說。”老住持徐徐開口，年輕的帝王，卻有著極為強大的耐力。

封卿微頓，垂眸沉思片刻：“當初，傷重時，是住持收留了？”話雖是疑問，但他眸中卻儘是肯定。

“是。”住持頷首，“肩骨、肋骨、骨俱裂，腹部還刺著一枚簪子，本弱的子，竟能撐著一口氣活了下來，實屬罕見。”說著，住持輕輕笑了笑。

封卿臉驟然蒼白，如同那些傷在他上般，好一會兒他複又開口：“說，忘記了一些事……”這句話，他說得極為艱。

老住持終於向他，目認真了幾分：“施主想讓葉施主記起所忘之事？”

封卿結一，迎著老住持的眼神，雙眸如冰，冷而深沉：“是。”

老住持卻沉默了下來，他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帝王，不知在想著什麼，好一會兒方纔徐徐道：“忘記，是葉施主自己的選擇。”

“……”封卿沉默下來。他知道，從一開始，看見坦然麵對他的時候，他就猜到了。

葉非晚……骨子裡其實和他那般像，都偏執至極。若非心甘願，誰又能強迫的思緒？

“朕要記起來，”他徐徐開口，聲音自有一渾厚的霸氣，“全部。”

會記起，他們曾經發生過的一切，記起曾經是如何他的，記起那些……隻有他一人還孤零零守著的前世今生的回憶。

老住持停頓片刻，仍舊笑著起，走到煮沸的茶壺旁，拿過茶杯，倒了兩杯熱茶，一杯放在封卿跟前的木桌上，聲音平靜：“葉姑孃的全部記憶，並不好啊。”

封卿神一僵。

老住持啜飲一口清茶：“那般不好的記憶，聖上也希葉姑娘全然記起嗎？”

封卿臉早已蒼白如紙。

葉非晚若記起全部，伴隨而生的，還有怨，有恨。

誠如眼前的住持所說，的記憶，並不好，而的不好，幾乎……都是他帶來的。這……也是選擇忘記的緣由吧。

若真的記起，便不會想再見到他了，隻會想方設法的離開皇宮，遠離他。

而他……卻連留住的理由都冇有了。用了太多的威脅手段，他自己都覺得不齒起來。

“若強行讓葉施主憶起，隻怕葉姑娘子也會承不住，此事，還請聖上好生思慮。”老住持道。

可是這些，封卿卻均數聽不進去了，他隻幻想過太多次，記起他的模樣，卻忘記了，也曾因他過往的所作所為而傷。

他一意孤行喚醒遍鱗傷的記憶，何其殘忍？

封卿猛地起，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而後直直走出門去，行至隔壁禪房門口。

“皇上……”高風因他突然出現，驚惶行禮。

封卿卻視而不見，隻看著正坐在木桌旁，拿著一枚栗蓉糕的子。

不記得那些往事，也不痛苦於過往的痛苦，也……不知他。

而若是記起那些往事，會記得他，恨他，卻也會……痛苦。

封卿驀地上前，後披風飛揚，他手，栗蓉糕在前，他渾然不在意，隻將用力擁懷中……

前塵舊事，風花雪月，恨仇，終究獨他一人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