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大好日子，周子秦心大好的時候，簡直是澤被蒼生。

“阿卓！把近日查案的幾個人都趕來，大家辛苦了，今晚我請客，大伙兒喝酒去！”

一群人熱熱鬧鬧地跟著周子秦往衙門旁邊街上走，一見到周子秦炫耀的那個玉鐲子，更是每個人都驚呼：“對啊，這就是當初黃姑娘戴過的，而且是最喜歡的！”

后面李舒白、黃梓瑕、公孫鳶實在不了周子秦興的聒噪，選擇了落后他們兩丈。

一群人落座，等看見公孫鳶，頓時個個眼都直了，尤其是幾個年輕捕快，覺得坐在邊都是倍兒有面子，為搶座位都差點打起來，酒一上來時，更是忙不迭湊上來敬酒獻殷勤。

公孫鳶喝過他們敬的酒，致謝說：“我幾個姐妹的孩子和你們差不多大，但你們比他們可乖多了。”

捕快們臉都青了，打量著面前的人：“大娘貴庚啊？”

“快四十了。”面不改地說。

除了黃梓瑕幾人，眾人紛紛痛苦地捂住臉轉向一邊。

周子秦苦笑著說道：“其實公孫大娘此來，也是為了的小妹。各位近日在調查的那個殉案，那個方，正是的小妹。”

蜀郡前捕頭郭明，因周捕頭周子秦奉旨過來做捕頭，所以他如今轉了馬隊隊長，雖然降了半級，但俸祿給升了一級，還是比較實惠的，所以也十分開心：“哦，那個方啊！不是個樂籍家麼，長得可真漂亮！就算服毒之后全發青，還是跟玉雕人似的，那段，那臉龐……”

說到這里，他看了公孫鳶一眼，才忽然想起，趕問：“這麼說，就是大娘您的……小妹？”

公孫鳶點點頭，眼中卻已經泛起淚痕，站起來，轉而向眾捕快敬酒，說：“我小妹阿阮綺年玉貌，卻早早香消玉殞，真是可憐。我心知小妹秉堅強，又苦盡甘來，斷然不可能尋死，請諸位大哥小弟憐惜我小妹，替冤！”

郭明及一眾捕快都忙不迭地應了，郭明這個大胡子最為，連說：“大娘請放心，如果你小妹真的是被人害死的，我們兄弟一定盡力！如今捕頭還請到王兄、楊小弟兩個幫手，我想有他幫助此案告破指日可待了！”

阿卓卻在旁邊嘆了口氣，低聲說：“要是黃姑娘在的話，這案子絕對沒問題。可如今……我看一點頭緒都沒有……”

黃梓瑕默然低頭，悄不作聲地吃飯。

正在把玩手鐲的周子秦卻眼前一亮，趕把鐲子塞回懷中，問：“你們口中的黃姑娘，應該就是黃梓瑕吧？”

郭明見阿卓不吭聲，便替他答道：“當然是了！可是我們蜀郡人人敬服的神探哪……”

“趕給我說說，黃姑娘是怎麼樣的？長得怎麼樣？和那張通緝畫像上的像不像？平時喜歡吃什麼？喜歡什麼？喜歡什麼花？喜歡玩什麼東西看什麼書？”周子秦趕揪著眾人詢問。

“黃姑娘長得很！雖然沒有公孫大娘這樣的風姿，但是那種清麗俗的容，也是頂出的人！”

“那幅通緝畫像，還是有點像的，畫得很漂亮。”阿卓說到這里，抬頭一看黃梓瑕，然后呆了呆，又說，“說起來，黃姑娘和這位楊兄弟……依稀約似乎仿佛覺有點像。”

黃梓瑕明知自己易了容，但聽他這樣說，還是無語地側了側臉，有點尷尬，一言不發。

李舒白瞥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微微而笑。

郭明抬手給了阿卓頭上一個栗：“胡說八道！楊兄弟和黃姑娘一個男的一個的，一個是京中來的神探，一個是……是如今九州緝捕的兇犯，哪里會像啊？”

阿卓著自己額頭，著脖子不敢說話了。

郭明趕向黃梓瑕道歉，然后嘆了口氣，悶聲不響地低頭喝酒去了。

席間的氣氛頓時沉悶下來，無論周子秦怎麼讓大家多說說黃梓瑕以前的事，都沒有人開口了。

誰都不能不想起，他們的黃姑娘，如今已經是四海緝捕的重犯。的罪名，是毒殺全家。

李舒白回頭看見黃梓瑕低頭不語，睫覆蓋住眼睛，眸暗淡。他從席上給夾了一片蓮藕放在碗中，對說：“即使墮于淤泥之中，但人人盡知蓮藕其白如雪，其甘如梨。待到被洗盡污泥的那一日，才見分曉——不知你可喜歡吃麼？”

黃梓瑕抬眼他，輕聲說：“是。我……喜歡的。”

眾人聽他們說著蓮藕，都不解其意，只顧喝著悶酒。只有一個捕快低聲嘟囔道：“話說，我昨天還見到禹宣了。”

“那個混蛋，真是枉費了黃姑娘對他的一片心意！”年紀最輕，對黃梓瑕最為崇拜的阿卓悻悻地罵道，“黃使君一家對他恩重如山，黃姑娘更是和他多年相知，沒想到使君一家遭難之后，卻是他第一個懷疑黃姑娘，并將的書進呈給節度使范將軍。范將軍之前的子侄犯事，就是黃姑娘揪出來的，你說節度使能不坐實了此事麼！”

“阿卓！”郭明打斷了他的話，使了個眼，“酒沒喝多，你倒先說醉話了！范將軍他高瞻遠矚，我們小小捕快懂個屁啊，聽話做事就行！”

阿卓只好閉了，卻還是一臉憤恨。

周子秦卻比阿卓更加憤怒，拍著桌子問：“禹宣是這樣的人？這混蛋還有臉躲在蜀郡這邊？”

“他？他春風得意，之前還被舉薦到京中國子監，據說當了學正。不過近日又回來了。”

周子秦頓時愣住了，喃喃問：“國子監學正禹宣？”

“對啊，難道捕頭在京中見過他？”

“何止見過，簡直就是……”周子秦訥訥無語，實在無法把自己仰慕的那個清逸秀、溫和善的禹宣，和這個人品齷蹉、背棄黃梓瑕的禹宣連在一起設想。

黃梓瑕卻問：“話說回來，黃梓瑕當初出逃時，能順利逃出天羅地網，料來也是多承好心人救助。否則，你們蜀郡這麼多捕快兵馬，怎麼會讓順利逃出生天？”

郭明趕說道：“絕對沒有！我們都很認真地遵命去搜捕了！真的！衙門所有人手白天黑夜搜了好幾天！”

“那麼，想來也是命不該絕了。”見他蓋彌彰，黃梓瑕也便笑著舉杯說道，“無論如何，我先敬各位一杯。”

席上氣氛別扭，一群人吃著飯，各懷心事。一片沉默中，唯有周子秦偶爾嘟囔一句：“我得去找那個禹宣看看，弄清究竟是怎麼回事。”

郭明又忽然想起什麼，問：“對了，齊判，禹宣當初中舉之后，郡中分撥給他的宅邸，好像就在您府邸旁邊？”

齊騰的笑容有點不自然，手中著酒杯說道：“是啊，禹兄弟與我住得頗近。但……他孤高，不喜熱鬧，是以我們平時往較，也并不太了解。”

他說的自然是真話，黃梓瑕與禹宣之前那般親近，但對于這個齊騰也沒有任何印象，若是禹宣的人，肯定是見過的。

黃梓瑕笑著向他敬了一杯酒，說：“節度使府中如今沒有副使，判便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齊判年紀輕輕便被委以重任，想來必定才干出眾，范將軍青眼有加。”

“哪里，運氣好而已。”齊騰笑道。

周子秦將齊騰的肩膀一摟，說：“齊大哥你別謙虛啦，我爹千挑萬選的婿，哪能差到哪兒去？要是一般的人，我爹也舍不得把兒嫁出去！”

黃梓瑕微有詫異，問：“原來齊大哥即將為郡守府客？”

“哦哦，忘了跟你們提了，我妹妹紫燕，與齊大哥商定年底親。”周子秦說著，又看齊騰一眼，搖頭笑道，“哎呀，大哥一下子變了妹夫，這事兒我到底是占便宜了還是虧了？”

郭明等人又趕起哄，一群人爭著給他們敬酒，席間總算又熱鬧起來。

一頓飯吃完，月上中天。

周子秦與各位捕快紛紛安了公孫鳶，必會盡早給一個代。

眾人散了，各自回去。

周子秦送黃梓瑕、李舒白回客棧，三人踏月沿街而行。

黃梓瑕問：“子秦，那個齊騰，年紀多大了？”

“將滿三十了。”周子秦抓抓頭發，頗有點無奈，“真是氣死人，我爹初到蜀地，自然要與節度使搞好關系的。齊騰數年前曾娶過親，但妻子過世已久，范大人知道我妹妹還在閨中，便說齊騰是他左膀右臂，正要尋一門好親事。你想，節度使這樣說，我爹還能怎麼樣？便人拿了生辰八字對一對，沒想一下子就合上了，大吉大利！這親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李舒白若有所思，低聲說道：“太阿倒持，無可奈何。”

黃梓瑕知道他的意思，是指節度使勢力太大，連郡守都為之鉗制。但周子秦卻不解，只眨了眨眼睛，然后又笑道：“不過我妹妹也不吃虧。我妹被人退婚后，在京城那是肯定找不到良配了，所以我爹才千里迢迢帶來這里呢，還不就是為了找嫁一個不明底細的人，糊里糊涂娶了？”

黃梓瑕頓覺其中肯定有無數幕，趕問：“為什麼會被退婚？”

周子秦明知道此時街上空無一人，卻還是要東張西一下，看看周圍確實沒人，才低聲湊到的耳邊，說：“認識了教坊中一個男人，打得一手好羯鼓，被他迷得神魂顛倒，還親手給對方做香囊，結果被人撞見，傳了流言……唉，家丑不可外揚，你們可千萬保啊！”

黃梓瑕點點頭，說：“那也沒什麼，不過一個香囊而已。”

“總之我爹是差點氣死了。我上頭的哥哥們啊，如今個個在各大衙門任職，升遷平穩，可家中偏偏出了我和紫燕這樣的不孝子，真是家門不幸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