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不太平，自然也不算一個普通的夜晚。

就在程雨聲和那位枯瘦老人在酒樓那邊對峙的同時，城的刑部衙門，燈火通明。

刑部尚書王之章坐在刑部衙門門口的石階上，抱著屬於他的那枚刑部印信，後一眾刑部衙役打著火把，讓這裡看起來極為亮堂。

這位六部尚書之一，整個手心全是汗，看向遠黑夜的時候，眉目之中儘是擔憂之。

片刻之後，在遠夜裡走來一個穿著青布衫的中年男人。看到這個人，王之章很快便站起，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如何了？」

在刑部當差的中年男人低聲說道：「風月樓那邊，程家公子已經過去，劉老先生親自出馬，應該是再無紕，至今夜天明之前，程公子不會離開風月樓太遠，至不會離開南城。」

王之章點點頭，他對那位因為家裡有位姑姑在宮裡的程家公子知曉不多，但是有一點倒是很清楚，那便是那一位程公子是現如今程家的獨苗，因此在行之前，陛下早就打過招呼，不能讓那位早年風評不算是好的程公子捲起來，不然以後即便是理好了今晚的時候，在貴妃那邊，也不好代，更何況誰都知道，陛下一向寬厚，如何會讓那位程貴妃傷心落淚，程家這些年於國也算是有功，自然不能讓程家寒心。

因此今夜佈局之時，程雨聲便是一定要從網裡撈出來的。

其實這位刑部尚書也不清楚，為什麼程雨聲這樣一個浪子弟會喜歡上一個來路不正的子，即便是他們都知曉那子便是那位梁溪道種葉笙歌，可程雨聲是萬萬沒有可能知曉的。

延陵道種，哪裡是能讓一般人喜歡的。

特別是到了城之後，便更不好喜歡。

著青布衫的中年男人繼續低聲開口問道：「尚書大人，風月樓那邊，屬下自作主張將那兩位公子都攔下了，今夜天明之前，如何置？」

王之章沉聲道：「此事乾係重大，兩人今夜自然不能回府，另外你排上一人去通知章侍郎和楊大學士，就說刑部請兩位公子幫忙，天明之後自然送回府去，要是章侍郎和大學士胡攪蠻纏，不用多說，便讓城防營出麵。」

中年男人低頭稱是，然後才又開口說道：「王偃青先生今夜已經睡下了，說是不會出手，甚至在之前便已經勸過刑部，不要如此行事。」

王之章苦笑道：「要是有可能，我也寧願回到府邸之中抱著媳婦兒睡覺，可既然是學宮那邊來了訊息，誰敢不遵從？況且這次行並非咱們出頭，學宮自有兩位已經在太清境的先生做事，咱們隻需要做些不大不小的事便行了。」

中年男人皺眉道：「尚書大人，之前傳遞訊息到學宮的時候，學宮回信說的清楚，說是不用理會，為何現如今又變卦了？」

王之章搖搖頭，有些事即便是他，知道了也就知道了，萬萬不可到張揚，要不然後果也難以估計，就好像是今夜這般，原本學宮那邊傳來回信的確是說不用理會葉笙歌，可此一時彼一時，現如今學宮改主意了，誰又明白是為什麼？

隻不過據他得到的小道訊息，倒是知道一些，那位學宮掌教下山遊歷之後，學宮由一位德才兼備的老夫子暫時打理，之前說是不用理會，就是那位老夫子的意思，可不知道為什麼，才短短幾個月，那位老夫子便在學宮失勢，按著學宮的說法，好像是那位老夫子做了些不真之事，到底是如何不真，他們這些世俗員自然不清楚，可總歸會知道一點，老夫子失勢之後，學宮勢必會有新的聲音發出，學宮流派繁多，以往有那位被說是天底下學問最大的讀書人掌教著都還好說，可現如今那位學問和修為都一樣大到沒邊的蘇掌教不在山上，自然有些，出現「朝令夕改」就算是有些意外，但大抵也不是不可理解。

不過王之章其實最為擔心的一點不是最後學宮如何收場，事與不，都不是他們刑部能夠管得了的，可要是了，那位道種死在城，這件事一旦被梁溪那邊知道，依著那位觀主的子，劍山尚且敢上，這城便來不了？

到時候雖是學宮仍舊在正麵，可他們這些世俗員可也不了乾係。

退一萬步講，觀主即便不興師問罪，到時候學宮斷然不會承認，隻怕也是會把刑部推出來頂罪，大可說是刑部擅自行。

說到底，道種學宮想殺，但也不願意大張旗鼓。

要不然隻怕今夜就不是兩個太清境的學宮先生了，隻怕學宮那些老夫子，也要來上幾個。

沒人願意真正的和梁溪道門鬧翻。

現如今山河之中，仍舊還是道教的天下啊。

更何況還有號稱聖人之下無敵手的觀主梁亦。

王之章真正的擔心的，原本就不是今日，而是今日後的事。

以往道門和儒教兩方各自有過數次襲殺對方年輕弟子的事發生，可都是在荒山野嶺，與不都沒證據表明到底是何人所為，可現如今卻是在城。

這城哪裡是別的地方，而是延陵的帝都！

深吸一口氣，王之章搖搖頭，該他擔憂的他去擔憂，不該他擔憂的，他實在是擔憂了也沒辦法。

說到底，他隻做力所能及的事罷了。

王之章站起，把抱著的印信丟到後那中年男人懷裡，了手，然後哈了口氣，這才說道：「有些事，等今夜過後再說，那條巷子裡的事咱們管不了，巷子外麵要是出了半點偏頗，你呀我呀，今晚之後就都沒口熱氣了。」

中年男人躬應是，王之章這才自言自語的說道：「王偃青先生倒是看得徹，知道這趟渾水不好趟，拒絕學宮，一般人哪裡敢？還不是後有個陛下才行？」

說完這句話，王之章接過一盞燈籠，大步向著黑暗之中走去，在他後，有數位刑部供奉，多是讀書人打扮，一樣跟在後，已經了世俗，便再難回到山上的他們，現如今說好聽點是刑部供奉，要是說些不好聽，便是那位皇帝陛下的一條狗。

看家護院還好，最怕是皇帝陛下非要帶著他們去和那些真正的山上修士扳手腕子。

這位皇帝陛下啊，好像從來都不願意聽那些一年才來上一次城的學宮讀書人說話。

從某些層麵上來說，不管是太祖皇帝還是說明宗皇帝，這兩位在延陵歷史上出了名的雄主，似乎都沒皇帝陛下的膽子大。

山上人看山下人，一直低著頭看。

山下人一向低眉順眼。

可現如今那位呢？

仰起頭直視山上？

不好說。

反正皇帝陛下敢這麼做，他王之章都是不敢這樣做的。

回到刑部大堂的王之章攤開早就擺放在他案頭的那份聖旨。

延陵皇帝親筆所書。

大概意思便是學宮要做便讓學宮去做，但刑部不要過多參與，將程雨聲從網裡撈起來即可，若是以後追責，城也不必擔下。

皇帝陛下說的輕描淡寫，可王之章的確不太敢如此為之。

他眼前是皇帝陛下，可站在整個延陵後的，就是學宮。

孰輕孰重，他拎得清。

王之章坐在燈火通明的刑部大堂，神古怪。

半柱香之後，門口有人急匆匆跑進大堂，正是之前那位中年男人。

王之章站起，看向一臉急迫之的中年男人，「何事？」

中年男人抱拳行禮，「尚書大人，風月樓那邊出了變故，那位劉老先生沒能攔下程雨聲，原來當年他從城離開，遊歷江湖並非是習武，而踏上了修行大道，境界之高，出乎咱們意料，劉老先生竟然沒能攔下他，現如今他已經離開了風月樓，往那條巷子裡去了，屬下自作主張派了兩位刑部供奉前去攔截，但多半是已經晚了。」

王之章皺著眉頭，低聲道：「為何刑部沒得到過訊息，這位程家公子既然走上修行大道，是哪座書院的也不知曉？」

中年男人眉頭皺的極深，最後也隻是苦笑搖頭。

這種人，一旦過與世俗和山上之間的那條坎，到底如何，他們從哪裡知曉？

王之章神複雜，喟然一嘆。

今夜之事，又偏偏出了些變數啊。

——

在城街頭，有個腰間懸刀的年輕人在一條又一條街道上疾馳而過，這位年時候離家遊歷江湖，機緣巧合之下踏上那條修行大道的年輕人在當年回到城，對著自家人說的那句老子現如今也是高手了。還真不是說他為了一位極為了不起的江湖武夫。

反倒是當真踏上了那條修行大路。

這位走在街道上，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的年輕人看著前方猛然吼道：「那是老子看中的媳婦兒，誰老子跟誰急！」

這句話，在夜晚裡城街道上傳出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