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晝短離樓而去，在夜幕之中拉出一條長長的白。

若是有人看著天空，絕對會看得十分清楚。

才下樓不久回到皇宮的延陵皇帝，回宮之後並未睡下，實際上今夜這件事沒有真正落下帷幕之前，他實在是也難以眠。

站在書房前，自有人向他報告今夜發生的一切事，當那人說起刑部尚書王之章擅自將三位刑部供奉調往小巷那邊的時候，延陵皇帝麵無表的開口，「擬旨，刑部尚書王之章年邁老衰，賜其辭還鄉，侍郎關白夏勞苦功高，自明日起即主持刑部。朝會之時便宣告此事，今夜便讓禮部吏部準備，明日朝會的時候，朕要看著關白夏換上那服。」

三言兩語便決定了一位朝堂大佬的仕途，除去這位之外，也不會有誰了。至於這位刑部尚書大人是否真的老邁，也不會有人去真的在意，延陵後是學宮不假，但在城，皇帝陛下說的話，總要比那些學宮的意誌來的快得多。

「朕在這座城站著，即便是學宮的先生們，也要好好聽聽朕的想法。」

這句話生聲音不大不小，但恰好能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那人躬行禮，要去履行陛下的意誌，可才一抬頭，便看到天際有一道白劃過，他一怔，然後隻是片刻便看到同樣是仰起頭的皇帝陛下。

那位延陵皇帝哈哈大笑，笑聲裡滿是快意。

他們不過一介俗人，連江湖武夫相鬥都看不出其中的奇妙，又如何看得那一劍到底如何，可他隻要知道那是一劍，便夠了。

李昌穀先生出了一劍，便足夠了。

這一劍代表著昌穀先生的態度，也代表著城的態度。

更是他這位延陵皇帝的態度！

白劃過夜幕，拖著長長的痕跡來到王偃青的那座小院上方。

那位一直坐在院裡石桌旁的目盲讀書人，心有所抬頭，然後便笑道：「原來先生真是在城裡。」

這位目盲讀書人看不見那一劍，但能夠到劍氣。

那劍氣有味道。

什麼味道？

大約就和他之前所讀過的那些詩稿一樣。

中正平和，真正的君子而已。

王偃青最佩服世間的真君子，最厭惡世間的偽君子。

城裡得見一位，幸運至極。

小巷裡，就在那駝背老人將那個玉碗打飛的同時，葉笙歌吐出一口鮮，就在所有人都覺得接下來那位道種必死無疑的當口，駝背老人猛然轉頭，看向遠。

那張畫卷隻是片刻便移到他前。

眾人不明所以。

隻有李扶搖率先到那道劍氣。

和修為無關，隻是源於他不僅是劍士，還因為出劍那人出劍之前曾對他說過。

天地之間有一劍而來。

快要臨近這條小巷之時，那三位刑部供奉總算是到那一越來越近的淩厲劍氣。

威勢駭人。

比之前駝背老人施為還要甚之。

三位刑部供奉對視一眼，各自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駭，這城裡出現一位劍氣境的劍士便是一件讓人猜不的事，為何現如今又出現了一位劍士。

隻是依著這劍氣來看，理應比起之前出過一劍便重傷一位青境修士的李扶搖要強，甚至比起來這位朝暮境的學宮修士，也要強！

城裡當真是有諸多後手？

三位刑部供奉驚疑不定，怪不得那位皇帝陛下對於學宮的態度，遠遠沒有歷代皇帝那麼謙卑，原來便是因為現如今這位皇帝陛下的底牌，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李扶搖翹首以盼這一劍，葉笙歌則是神古怪的等著這一劍，而程雨聲更是一頭霧水的看著那個駝背老人。

這一劍，至始至終都是針對的這位老人，因此旁人即便是到那劍氣，也不會到些不適，可正於這一劍首當其衝的駝背老人把那張畫卷移至前之後，仍舊是全心的放在那一劍上，他現如今都已經不敢去想葉笙歌這個時候會不會突然襲擊了。

這一劍的威勢，即便是他，都一點沒有把握能夠接下。

城裡有劍士，他知道。

摘星樓上那個叛出學宮的讀書人，當年便是轉而練劍，出學宮的時候便已經是朝暮境，現如今已經過了至是一個甲子有餘，若說沒有再往前踏一步，他信。

畢竟那人是被困在摘星樓裡。

要說是往前踏出了一兩步，他也信。

那人的天資，在同時代的學宮讀書人之中，仍舊是穩居前三甲。

更妄論他當年年時便是徒步走上的那座京口山，走進的那座學宮。

當年他在學宮之時，駝背老人不過隻是一個笨學生而已。

算起來，他們正是同一年的學宮。

因此在那一劍還沒到前，他便認出了那一劍一定是他出的。

那人讀書如此，練劍如此。

永遠中正平和。

想不知道都難。

曾幾何時，他想起他的時候隻剩下一聲冷笑。

可他今夜卻出了劍，而且那劍撕開了學宮在摘星樓上佈置的製。

聞所未聞。

片刻之後，那道白來到小巷，眾人得以看清，並不是一人，而隻是一柄劍。

一柄看似普通的鐵劍，但劍氣十足。

三位刑部供奉麵麵相覷。

原來陛下的底牌，還要比他所想的要高很多。

老人麵無表。

劍向著老人刺來。

李扶搖耳畔響起聲音，「看好。」

小巷裡劍氣大盛

那柄苦晝短已經快到前，駝背老人咬牙看著那柄劍，「李昌穀，真要如此欺師滅祖？不念學宮半點分？！」

鐵劍一如既往刺來。

與駝背老人前的畫卷相遇，僅僅片刻，那副黑白畫卷就被刺穿。

在駝背老人麵前停滯片刻。

他厲聲大喝，「李昌穀！」

依舊「從容不迫」的苦晝短，往前而進，一劍穿心！

這位朝暮境的學宮修士被一劍刺穿口。

那副畫卷頹然從半空滾落下來。

駝背老人一臉不可置信。

但也隻能倒了下去。

生機斷絕。

一劍而已。

一劍之後，苦晝短倒飛回去，很快不見蹤影。

李扶搖收劍鞘。

整個小巷死一般的寂靜。

小巷外很快燈火通明，有不披甲甲士趕到。

開始收拾殘局。

隻是那些人沒有一個人去看道種和李扶搖，隻是在拖，有一位材高大的披甲甲士走過那架馬車的時候，順便刀把賈青的腦袋割了下來。

這一幕，被三位刑部供奉盡數看到。直到現在他們才明白，原來陛下，往前邁出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