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還跟我說讓今天給他買幾個蓮蓬。姐,你說我們要不要給他準備份飯啊,免得說我們食堂的吃不下,也能掙掙面。”
沈華濃哦了聲,心里裝著事,也無心應付這個,只隨口道:“昨天的蓮蓬都吃完了,等會你去轉轉給弄幾個,城郊那就有好些個魚塘池塘,跟人多買點,既然老人家想吃蓮蓬,中午就做個冰糖蓮子湯送過去吧,也算是盡我們的心意。”
彭振華還想爭口氣繼續勸說,見沈華濃興致實在是不高,也只能按下不提了。
食堂這邊正忙碌,霍庭今天已經是第二度走出醫院大門了,這次覺整個人比剛才輕松了許多。
有人能夠流一下他深藏在心里的,能夠告訴他他在全然未知的時候的作為,說他不是瘋子只是力太大......這些對他來說也算是一種放松了,哪怕這個人是沈華濃。
那麼,跟沈華濃一起住呢?
利弊皆有,最讓霍庭糾結的是沈華濃是有可能幫到自己,為了自己,也會幫他一起克服病魔。
可,這樣也是一種妥協啊,是對他抗拒的那個瘋子的屈服,那就是對病的妥協,“他”會再次出來找沈華濃麼。
沈華濃就是一柄雙刃劍。
霍庭邊想著事,公安局很快就已經到了。
時間還早得很,他先回去宿舍了一趟,洗了個冷水澡,換了干凈裳,看看時間,其實還可以睡上一個鐘頭,但他卻半點兒睡意也沒有,先把臟服給洗了,又將房間給收拾了一通。
他就一個人住,平時除了回來睡覺,這宿舍基本沒別的用途,兩件房間他占了一間,昭昭偶爾會過來跟他住,有幾個小娃的小玩意兒給屋子增添了一些生活氣息,另一間房間是空著的,去年有個戰友退伍回來在他這兒歇了一陣子,里面就一張行軍床。
他也從來沒有在這屋子里開過火,廚房都是新的,宿舍里除了洗漱品被褥服之類的什麼都沒有,收拾起來也很容易,不到十分鐘就全部收拾完了,他連三扇窗玻璃都統統給了一遍。
忙完了,霍庭掃視了一眼空的屋子,如果屋里多兩個人肯定需要添置不東西,有些可以從家里帶過來,有些卻是必須要買的,他心里過了一遍,就去柜子中間的屜里找這三個月領到的票券。
然后,霍庭看著只剩下孤零零一本存折的屜呆了呆。
他平時的票券和日常花用的錢都是放在這屜里的,除了這里,再沒有別的地方了,現在,全部不翼而飛了。
上次打開屜是什麼時候來著?好像還是上個月月初給沈華濃生活費的時候,之后就一直沒有看過了,上個月一整個月都是用的別人還他的錢和票,話說回來,這個月還沒有給沈華濃生活費,不,那五塊錢不太重要,重要的是他錢和票呢?
雖然沒數過,但三個月的票是沒有過的,這有定數,他記得拿生活費那天,同事還了他三十塊錢,他隨手擱在屜里了,那些零散的就記不清了,也就是說他至丟了三十塊錢。
不可能有人到他屋里來行竊,他還一點也沒有發現異常,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他自己拿著用了!用哪里去了呢?
這個月來,他意識空白的幾次,除了那天回下灣村看到沈華濃揍李保家,其余時候都是晚上,大晚上的商場飯店都不營業,沒地方花錢,偏偏這幾次都見過沈華濃,答案呼之出。
“呼——”霍庭關上屜,靠著柜子長嘆了口氣,自己居然會連錢和票票都拿去給了,這不是糾纏是什麼,還真是......
“瘋了。”
霍庭在柜子邊靜靜的站了會兒,才苦笑了聲,去衛生間洗漱剃須去了,收拾整齊之后鎖門去進行日常早鍛煉,等跑完十公里,新一天的工作也將開始了。
還沒有到上班的時間,值夜班的同事還趴在桌子上瞇覺,公安局里很安靜,霍庭已經再次出現在沈克勤面前。
“時間到了,八點鐘之前你還可以代,等八點一到,開始上班就要理沈明澤的問題了,你,想好了嗎?”
沈克勤的后半夜過得比之前好要糟糕,不過到了天亮的這會兒他反倒是平靜了。
他嘆了口氣,布滿的眼睛平靜的看向霍庭,聲音暗啞:“如果我說,你的父親并不希你一直對這件事刨問底,你還是想知道嗎?”
霍庭目了,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
“我知道的其實也不多,也做過保證不告訴任何人。”沈克勤說,“不過,既然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我想你父親應該能夠理解我,我可以違背約定告訴你,只希你會說話算話,會放過濃濃和小澤,對吧?”
霍庭有片刻遲疑。
毒眼藥水案只是他跟沈華濃特意針對沈克勤做的一個局,目的就是沈克勤說出當年的真相。霍庭也無意在這個案子上為難沈克勤,如果沈克勤不是當年的兇手,他很快就能安然無恙。
至于沈明澤,不過是用來鉗制沈克勤的籌碼,本來就不存在放不放過的問題。
霍庭現在唯一不確定的是要不要“放過”沈華濃?
真的要跟離婚嗎?在進這間房間的前一刻,他還真的想著讓沈華濃搬來跟他一起住來著。
“你......改主意了?”沈克勤見他久不回答,沉聲問道。
霍庭將那些紛雜念頭暫且住,道:“我沒有改主意,我答應你,你說。”
沈克勤吁了一口氣,緩緩開口了:“其實我跟你父親有過一面之緣,有一年我托張文邦買藥品原材料的時候見過他,當時他還幫了我一個忙。”
張文邦就是竟市的首富,張公館的主人,也是霍庭爸爸的雇主。
對于沈克勤會認識爸爸,霍庭并沒有覺得太意外,也沒有出聲打斷他。
“我記得那天中午午飯時間,我接到一個老朋友的電話,他約我下午五點鐘去大將軍路的和利冰店見面,你既然看過檔案應該知道地方吧?”
霍庭點點頭。
“大將軍路就在后華樓街尾臨著江,那時候正在修江大橋,大將軍路封路封了一半,我如果要從大將軍路回家就只能走后華樓了。
大將軍路那天并不是歡慶活的范圍,我下班的時候時間已經有點晚了,我開車就過去了,想著朋友見面一起吃個飯聊聊天怎麼也該到七八點鐘了,到時候后華樓也不堵了。等我趕到地方,等到五點半,朋友都沒有過來。”
“不過五點半后慶祝活開始沒多久,民兵和警察突然通知路邊的店鋪都關門,并不準外人逗留,我只能從店里出來了并準備開車回家,那時候路上的人很多,我的車落在人群最后,直到六點鐘人群才了,那時我開車到中門口。”
“你父親突然從中旁邊的巷子里沖出來,我那會剛開始加速......確實是撞到他了。”
沈克勤說到此,停頓了一下,霍庭的心也跟著提了提,這次沈克勤承認了,他也沒有特別激,有種猜接下來才是重點的直覺。
“我下車去查看的時候,他的口著一竹簽,趴在地上沒,我沒敢馬上挪他,問他的傷勢,那時候他的意識還是很清醒的,他先認出我來,卻拒絕讓我送他上醫院,遞了個泥人胡的禮盒袋給我,讓我馬上幫忙理掉,先別管他......”
霍庭放在膝上的手驟然收,“里面是什麼?”
沈克勤剛要說話,門上響起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霍庭抿了抿,回頭看看那的門。
“老大,嫂子過來了,有事要問你!”江大偉的聲音傳來。
霍庭看看沈克勤,說:“先等著。”
江大偉語氣急沖,說:“等不了了,再等下去都沒有商量的余地了,你什麼都不說,這次古里古怪的,我不站你這邊!”
霍庭眉心突突跳,真想去拍死他,忍了忍才問:“要問什麼?”
“我想問你,鄧培林有個能當證據的本子是嗎?能不能借給我看看?”門外傳來沈華濃的聲音。
江大偉說:“我給嫂子說的,你也沒說不讓給說,別人都不知道。”
霍庭沒吭聲。
門外傳來沈華濃的聲音。
“是這樣的,人民醫院的紀醫生在幫忙查驗沙眼壹號毒素和副作用的問題,已經驗明沒有毒素了,就是副作用需要點時間,按照你們的規矩,我現在是不能見爸爸和哥哥的,我想要是能夠知道他們制藥的過程,應該對查驗會有些幫助。”
江大偉說:“我覺得嫂子說的有道理的,老大,這也不算啥吧,就是看看而已。”
屋里靜悄悄的,沈克勤看著門,閉了閉眼睛,想跟一門之隔的兒說點什麼,最終還是一言未發。
沈華濃又說:“我可以就在公安局看,在你們眼皮子底下看,我就記一下重點步驟,抄一份回去,回頭也能給紀醫生省點事,早點解決這事兒。”
“你去我辦公室看吧。”霍庭總算開口了,打發道:“江大偉,你帶去,看著點。”
江大偉嘟噥了句:“知道了。”轉頭又跟沈華濃說,“嫂子,老大就是這麼個人,一板一眼的看著不通人,其實,他......”
聲音遠去了,沈華濃回答了什麼也聽不見了。
“繼續吧。”霍庭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我爸爸,他給你的是什麼?”
沈克勤淡淡的道:“一個定時炸彈。”
霍庭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呼吸一窒。
“他說那東西的威力很大,只還剩下十多分鐘就要炸了,要是趕不及理掉整個慶祝地都會被夷為平地。那會我也很慌,來不及多想什麼,你爸爸只匆匆代了幾句。”
沈克勤看看他驚愕的神,心里也有些唏噓。
“他說他是好人,一輩子沒干過什麼大壞事,這次的三言兩語實在是說不清楚也沒有時間說了,讓我別這次的事出去。”
“他還沒有說完,巷子里有幾聲槍聲傳出來,他就催著我趕走,我要帶他上車,他說他走不掉也不能走,他不想死了還被人調查,讓一無所知的家人也跟著罪人指點,問我能不能用車禍將這件事抹掉?將他給抹掉別讓人查。”
“我自己開車掉頭往回走,大家都去參加游街慶典了,回去的路上很順暢,我順著江邊也不知道開了多遠,最后一刻將東西扔進了江里就趕走了。也許是運氣好,炸彈雖然鬧出很大的靜,但那時大家都在城里,沒有目擊者,也沒人將炸的事想到我上。”
“等我再回去打聽,就聽說你父親已經傷重不治被帶回警局了,他們正在核查他的份,我找了個在警局能說得上話的朋友,跟他說我撞死了人,那會已經有嚴明的法律,正在抓壞典型,我心里一慌就跑了,找他幫忙趕揭過去,別再查了......”
那時候的警局還并未完全肅清,龍蛇混雜,想要揭過去并非不可能,霍庭相信了沈克勤的話。
再后面的事,霍庭就知道了,那時他九歲,雖然還淘氣,但也是知事的年紀了。
他記得很清楚,有個小警察跟他說父親被撞亡,肇事司機逃了,找不到人,也沒人到警局來提供線索,就說等日后有消息了會再告訴他,這個日后一等就是二十年。
......
霍庭從審訊室出來,整個人都是恍惚的。
沈克勤的話還有很多不清楚的地方,不過暫且沒有從中找到什麼破綻,他心里是相信了這個說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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