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不停蹄回了鐵獅子衚衕,含釧和白四喜分工合作,一個整理地址,一個把桂花糕裝盒。
白四喜在京城長大,分地址是駕輕就,按照城南城北、煦思門外分四遝。
含釧看了看。
還好還好,宅子基本都在煦思門,若是送個餅子還要出城,那可真是豆腐盤價錢了。
含釧將糕點盒包紮得妥妥帖帖的,特意做舊的牛皮紙和紮染紅的小麻繩湊在一起,一看就不是便宜貨,含釧比較滿意,想把「時鮮」二字加上去,可奈何如今趕時間,沒工夫研墨加字。
第一回嘛,留點缺憾才完!
含釧和白四喜重新分工,一個跑城南,一個跑城北,含釧特意花一個銅板在老叟買了一張北京城的地圖,勾點畫圈跑了一下午,所幸買得起二十文糕點的人家大多都是宦人家,或是大富之家供養出的讀書人,幾乎都聚集在了崇文坊與宣武坊,一溜過去,含釧將糕點放在門房,拿著食客親寫的地址條請門房簽字勾圈,以留憑證。
兩個時辰,六十盒糕點送完,含釧腳都抬不起來了。
一夜沒睡,又起了個大早,含釧眼皮子正打著架,又想起明兒個餡餅和糕點的食材還沒買,小姑娘靠在石獅子邊兒上真真切切地發出一聲哀嚎。
賺錢大不易,且行且珍惜吧。
一連五日,含釧才將日程理順,早晨出攤兒賣餅,更鼓響後收攤裝當日的糕點,實在是忙不過來,在巷口請了兩個賣糖葫蘆的七八歲孩幫在京城中走街竄巷地送貨,每人分上二十盒糕點,小雖不識字,卻對京城的衚衕小路得很,各家府邸都記在心裡頭,送貨快準狠,每每不到天黑,便將勾了圈的地址條盡數送還回來。
含釧也大氣,照一天十文錢的酬資付給。
賣糖葫蘆的小走街竄巷一整天,也不過賣個七八串,得個七八文錢——如今隻需花上半天時間照地址送貨,便有十文錢的進賬,小們高高興興地呼朋喚友,不過七八日送貨的隊伍便從兩個人發展為五個人,送貨的地域從煦思門,發展為煦思門外,送貨的數量從每日四十盒發展為每日八十盒。
送貨的時間騰出來了,含釧便有一整個下午與晚上進食材、做糕點、裝盒子,白四喜若下值得早,晚間便搭把手幫幫忙,白爺爺也幫忙定菜譜,做食材搭配的調整。
餡餅走上正軌了,含釧更多的心思花在了利潤更高的糕點上。
糕點做來做去就是這麼些。
贏的是啥?
說白了,就是依賴於細程度、手藝和經驗。
白爺爺不是白案出,走的是菜路線,對於糕點,他吃得比做得多。
含釧得全靠自個兒索。
含釧選的糕點,全是造的方子,或是樣貌驚艷的金,或是做工細費時費力的馬糕,或是合時節的秦桑糕。
這些都是經過幾代宮人廚替改方,才立下的供。
有些食材太過名貴,比如金上用來當做花蕊點綴的金箔,含釧便改了炒翻沙的鹹蛋黃碎,暖澄明亮,瞧上去也很提。
算起來金最歡迎。
麵、糯米、豬油混合一層油皮,紅曲米、牛、白糖、麵混合另一層鮮紅的紅油皮,油用過篩的麵和豬油一比一混合而。
餡兒料有兩種,一種選的是華南五府運送來的椰蓉椰漿,一種選的是紅豆餡兒。
兩層油皮疊在一起醒麵,中間包裹油,雙皮重疊搟平後包上餡兒料,小圓團,在皮層表麵切上橫豎「十」字刀,油鍋炸。
在高溫的油裡,小小的皮漸次綻開,形了一朵表皮白,裡嫣紅的千層花。
很是好看。
許多食客點了金的名要送餐——金樣子好看,適合擺在小案和四方桌上做裝飾,尋常的白案師傅也沒這套方子,看上去新奇雍容,便頗得富貴人家的喜歡。
恰恰好,金的利潤是最高的。
金,含釧一盒六隻的售價是二十二文。
本嘛
白爺爺皺著眉頭看了看金的配方,嘟囔了一聲,「商!」
含釧笑瞇瞇地撓撓頭。
「雖麵、豬油、紅曲是便宜貨,但這東西費油!且費心思!」
含釧給白爺爺算一筆賬,「食材上的本,一盒頂多兩文錢,可單單是搟麵、炸點、塑型、裝盒,都要費我一下午的。古人雲,一寸一寸金,寸金難買寸,我這是拿生命在做糕點呀!」
白爺爺正喝著茶,「噗嗤」一聲,茶水險些噴了出來,把茶盅往桌上一放,憋出兩個字,「謬論!」
含釧心地再給白爺爺盛上一壺茶,把糕點盒子翻了過來,蔥段似的素手一指,「您看這兒!」
白爺爺眼神不大好了,湊攏了看,有個紅泥印子,像是印章。
含釧得意洋洋,「就這盒子,一百個就三十文錢呢!我特意去西大街請印章師傅刻的名號『時鮮』,又去東大街請印書冊的師傅幫忙印製專屬牛皮紙,最後請隔壁衚衕在家無事的婦人每日幫忙摺疊一分一毫都是錢!
「做盒子要錢,請小子送貨上門要錢,您若隻看食材本,那我便是商。可做生意,哪能隻算看得見的本呀?這什麼本都要算進去的!」
白爺爺老了,鬧不明白這些個經書,挑了個金吃進裡,瞇了瞇眼,隔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得嘞。
一盒二十二文,買著的人也不虧。
也不想想含釧先頭是給誰做飯的?
這可是用二十文錢買著了皇上的待遇!
別說二十文,二十萬兩銀子都給得。
白爺爺指頭敲一敲,心裡算是落了定。
國子監暮蒼齋,也有人手指頭在翅木大四方桌上敲了一敲。
從翹起的手指頭就能看出,這人的得意。
「嘗嘗!」油頭麵張三郎將盒子上的紅繩一扯,出了白的裡,「時下北京城裡紅火的糕點,金!一天就賣八十盒,多了人不賣!得老食客提前預定,纔有貨上門!」
張三郎呼朋喚友,「來嘗嘗!好吃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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