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珍珠(中下下)

一晚上，是不要想睡覺了。

含釧與薛老夫人在暖閣裡合計了半晌，薛老夫人著了外院的曹生管事在京城探聽訊息，含釧吩咐小雙兒去尋了秦王府的李長史過府來。

兩日前，將李長史請出來說了幾句，李長史未曾說細說實，如今病急投醫，總也要再問上一問！

人來的時候，李長史弓著腰，長袖過膝，麵上胡須拉茬，神倒是極為鎮定，見室連屏風都沒遮擋，便知曹家人必定十分急慌，規矩地埋眼，目落在了長絨的波斯絨毯上。

“...卻已失聯，不僅是王爺，還有端王一行。王爺去的西瓊舊部址，端王前往北疆南部，商議韃靼新崛起部落與大魏重建往之事。兩邊均已失聯，因明麵上是去的江南與東南，聖人指派了五十名衛赴北疆，再多的訊息，微臣也沒有了。”

李長史埋著頭說得比前兩日更仔細，想了想，添了一句，安含釧，“正如王爺素來沉穩，此去北疆，邊帶有十餘位死士。”

眼前的小姑娘，往後便是秦王妃。

蒙誰，也不能蒙。

且如今況不明，與其曹家如無頭蒼蠅般撞，不如將話說明，將所有力量擰一繩，若當真秦王一行陷進了北疆，也好再做盤算。

含釧埋著頭聽。

這是什麼意思？

西瓊部落已被屠殺，屠殺西瓊部落的正是北疆南部部落，徐慨去了西瓊部落址，而端王去了南部談判，這是要做什麼？

聖人想要做什麼？

含釧想不明白，又聽李三再道。

“四月底，王爺來過一封信，囑咐微臣注意京城曲家，特別是曲賦向，又令微臣...”

李長史手袖在長籠中，攥一團——這是徐慨最大的了！這個一說出口，便是徐慨沒存奪嫡爭位之心，也將引來旁人的猜忌與追殺。

薛老夫人看了眼含釧。

含釧抿，目灼灼地看向李長史，輕聲道，“您應當信我。且不論我與徐慨的分，隻論如今我哥哥與徐慨同行，你便應當信我。”

李長史忙袍跪地，埋頭急道，“絕非不信任！隻是茲事大！滿北京城，隻有微臣與王爺二人知曉！此事一旦泄，龔家、曲家，甚至六部尚書、宗室親眷均...均將把目落在王爺上！是福是禍，全然不知！”

含釧手握得的，“說！若是不說，我立刻命漕幫兄弟殺上北疆！到時，破了你們的盤算，便也甭怪我！”

李長史苦笑一聲，深吸一口氣，“王爺四月底來信，令微臣籌集黃金一萬兩、寶石兩箱、藥材、各類菜蔬種子兩箱...派遣專人專班運送到甘肅，自有餘大人承接。”

含釧轉頭向薛老夫人，心裡“咚咚咚”打著鼓。

什麼意思？

黃金、寶石、藥材、種子...

全是韃靼最喜歡的東西。

徐慨在做什麼？

他有這麼多錢!

黃金萬兩是什麼概念！？

白銀十萬兩，尚不可抵黃金萬兩。

白銀有可能隨著朝代更替、興衰疊而削弱價值，但無論何時何地，黃金都是通貨！

他一個不寵、又無外家依仗的皇子，哪裡來的這麼多錢？！

若是聖人知道這筆支出，徐慨又怎會讓李三準備！？

含釧蹙眉看向李長史，沉聲道，“這麼大筆錢，徐慨哪兒來的？既要用錢，哥哥尚在，為何不通知漕幫？用這筆錢要做什麼？他們和韃子在做易？做的什麼易？”

李三的苦笑更甚，第一、第二個問題，他尚且能答，第三四個問題，他也不知道。

考科舉的時候，就是先把會做的做了，不會做的空著之後再想，以免白卷。

“王爺...”李三輕輕唉了一聲，“王爺年時，在皇宮二門外發現了一間暗屋，裡麵藏有數百箱黃金白銀，珍石玉...還有...還有皇城道圖。”

含釧的後背，頓時...頓時生出了一背的皮疙瘩！

薛老夫人手從四方桌上耷拉砸下，整個人額角冒汗，口乾發苦。

含釧控製不住地、急急地息了好幾下。

所以徐慨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掖庭中！

所以徐慨纔有錢養死士！

所以夢裡...夢裡...張氏翻箱倒櫃找的是什麼！？是不是這個！是不是那張皇城道圖！？

含釧目發涼，“你如何知道！你纔跟在秦王邊不到兩年，若此事為真，秦王為何告訴你？你憑什麼值得他信賴？”

李三俯在地，聲音發沉，“王爺臨行北疆前，將此事托付於微臣，如若此行有異，暗屋所有財產並歸您所得！皇城道圖上承聖人！微臣雖隻跟隨王爺不過兩年，卻也是讀書人正經出，深知人不從二主，鳥不棲二枝的道理！且，順嬪娘娘救濟過微臣父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救命之恩，微臣深恨不可以命為報！”

含釧注視著李三，隔了半晌方將目緩緩移開。

李三沒必要撒謊。

特別是在此時此刻。

徐慨下落不明，北疆眾人全部失聯。

他這個時候，撒這個謊，沒有任何意義。

李三抬起頭，回答第二個問題，“...為何不向漕幫討要這筆錢？在信中，王爺未曾說得十分詳細。不過微臣猜測，因眾人皆知漕幫家有恒產，曹同知及漕幫的向定在眾人監控中，而王爺素來低調，誰也不會想到，秦王府能給予王爺這樣多的幫襯...不向漕幫討要，反而從秦王府走賬，約莫是因他們如今要做的事需要蔽，不可為外人察覺吧。”

含釧輕輕點頭。

是這個道理。

漕幫有錢，人盡皆知。

曹醒就像擋在徐慨前的靶子，曹醒越高調，芒越盛，徐慨要做的事就越容易功。

“那此次失聯，是不是計劃？有無應對？”

無論徐慨的盤算是什麼，無論聖人的盤算是什麼，無論他們此行到底是去做什麼...

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人能不能回來？

能不能一個不落、平平安安地回來！

第三百三十一章 珍珠(中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