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午飯,喬氏打發丫鬟們出去,自己在屋裡給丈夫寫信,告知他歸期暫緩。
寫到一半,聽外面丫鬟喊“三姑娘”。
喬氏連忙將字跡吹乾,暫且藏了起來,免得兒瞧見跟丈夫的私房話。
才遮掩好,就見傅容走了進來,喬氏轉往榻上走,示意兒坐到邊,“濃濃怎麼沒歇晌?”
五月下旬的時節,晌午過後正是最熱的時候,喬氏都覺得困了。
“睡不著。”傅容搖搖頭,靠到榻上,從巧杏剛剛擺上來的果盤裡紮了塊兒冰鎮瓜片,清甜可口,連續吃了三片才停下。,傅容小聲問母親:“娘,我有一事不明。咱們跟大伯母有什麼過節嗎?還是老太太示意大伯母不許將風聲給咱們的?”
郡王妃提出邀請時,傅容也想通了林氏的意圖。
但不懂林氏爲何要這樣做。
自家的況,京城勳貴都清楚,父親是庶子,就算現在當了冀州知府,母親出門做客有些底氣,在那些注重嫡庶的貴夫人眼裡,母親依然遠遠不如林氏,林氏沒必要阻止母親去赴宴。不是母親,那就是跟妹妹,可傅寶十一,小丫頭一個,兩三年後纔開始談婚論嫁,林氏也本不必擔心搶了傅寶的風頭。
喬氏正將瓜片往口中送,聽到這話作一頓。
傅容見了,越發篤定自家跟林氏有過節,不求道:“娘你告訴我吧,不然我憋著難。”
前世林氏不怎麼待見,傅容只當是因爲和離的緣故,現在看來,似乎也有別的原因,畢竟林氏對妹妹也不是特別熱絡。
喬氏嘆了口氣,放下竹籤,一邊輕搖團扇一邊道:“十幾年才見次面,天南海北的,能有什麼過節?誰知道心裡怎麼想的,親妯娌還鬧罅隙呢,更何況我跟不是親的,興許我點臉,能讓痛快一陣子吧。”
傅容狐疑地看著母親,不太相信:“我看不像不講道理的人啊,大伯父對咱們這麼好,大伯母向來跟大伯父一條心……”
“你怎麼知道跟你大伯父一條心?”喬氏好奇地盯著兒,好歹在侯府住過幾年,對大房諸人的脾氣都很清楚,兒纔來一個月,就把林氏的心思看了?
傅容暗道糟糕,嘻嘻笑道:“我是聽阿寶說的,說大伯母對大伯父言聽計從。”
“一個小姑娘懂什麼。”喬氏沒有多想,躺到裡頭打了個哈欠,“誰家都有點勾心鬥角,濃濃放心,娘心裡都有數,不用你管,安安心心等著去國公府做客就好。娘困了,你也別回去了,就在這兒跟娘一起歇晌吧。”
說完閉上了眼睛。
“娘你別睡啊。”傅容不樂意,都十四了,母親還把當小孩子糊弄。
喬氏朝裡面轉個,輕哼道:“再敢打擾我睡覺,小心我不帶你去。”
跟傅品川什麼都沒有,但不想讓丈夫知道,也不想讓孩子們知道,告訴他們,就算他們都信,見到傅品川時難免心存芥。喬氏覺得,傅品川應該也忘了年時候的那點衝了,既如此,不如就這樣平平靜靜過下去,沒看老太太都沒讓邊人出半點消息嗎?
至於林氏……
喬氏理解林氏的小心思,若傅品言喜歡過旁人,多半也會不舒服,因此很快就消了氣。慶國公府是給景侯府下的帖子,林氏作爲侯夫人,有資格決定帶誰去,人家不願意帶,喬氏就是知道了,也不會死皮賴臉糾纏。但是現在,是作爲傅品言的妻子直接從郡王妃那裡收到的邀請,那麼也不會因林氏心裡不痛快而委屈自己。
林氏喜歡生悶氣,自己在屋裡氣好了。
心中無愧,喬氏很快就睡著了。
傅容可沒有母親那麼心寬。
其實慶國公府,不想去,又有點想去。
不想去,是因爲那是徐晏的外祖家。上輩子傅容因爲不郡王妃待見,沒有進過皇宮,慶國公府倒是去過一次,得到的當然全是冷眼。郡王妃只是不喜歡,永寧公主就是看不起了,那種眼神,好像就是個鄉下姑娘,全靠才嫁給了徐晏。
好吧,確實是靠才吸引了徐晏的,不過誰讓徐晏喜歡這張臉呢?
想去,當然就是因爲安王了。
安王跟皇上是同父兄弟,永寧公主也是他的親姑姑,他一定會去祝壽的。
哪怕只是一點可能,傅容也願意運氣。
歇完晌,喬氏要去五福堂,傅容跟著去了。
老太太以爲們母是臨行前過來做樣子裝捨不得的,所以喬氏一進門,就嘆道:“你說你,過來時就該把哥兒帶上,弄得現在你著急回去看他,我留你吧,耽誤你們母子團聚,不留你,我又捨不得。”
喬氏親暱地坐到邊,笑道:“姑母放心,素娘不急著走了,上午在來儀遇到郡王妃,邀我們過去祝壽呢,那我們就等那邊結束後再走。”
老太太笑容一下子僵掉了,難以置信地重複道:“郡王妃?”
喬氏悄悄朝傅容遞個眼,笑得更燦爛了,“是啊,永寧公主小兒嫁給冀州信都王了,姑母您忘了?對了,咱們侯府收到帖子了嗎?若是沒有,我把阿寶們姐仨也帶上吧,跟濃濃宣宣做個伴。”
老太太一聽,氣得肺都要炸了!
傅寶傅宓是侯府嫡出姑娘,沈晴是親外孫,還需沾二房庶子的才能去慶國公府?
滿肚子火又不能發出來,老太太臉都憋紅了,強笑道:“是啊,我記起來了,去年這個時候那邊也給咱們下帖子了,宋嬤嬤,你去夫人那邊問問,看國公府送帖子來了沒,這兩天病怏怏的,興許忘了。”
“哎,我這就去。”宋嬤嬤含笑應下,很快去而復返,將一張燙金帖子遞給老太太:“夫人說剛剛送到的,正打算拿給您看呢,怕過了病氣就不來了。”
老太太接過帖子,朝喬氏笑道:“正好,月底咱們一起去賀壽。”又對宋嬤嬤道:“去通知夫人一聲,就說二夫人明天不走了,今晚的家宴也不必再張羅,安心休息,早點養好。”
宋嬤嬤便又走了出去。
老太太不想再看喬氏,打發道:“你去看看你大嫂吧,興許一高興,病就好了。”
喬氏點點頭,順勢告辭。
“娘,不是說要去看大伯母嗎?”出了門,見母親直接往東院那邊拐,傅容奇道。
喬氏笑笑,“那病多半是裝的,咱們再去耀武揚威,我怕真氣病了。”
傅容意外的,“我還以爲娘也要去氣氣呢,剛剛老太太臉都快憋豬肝了。”
喬氏兒腦袋:“這事們婆媳倆肯定通過氣的。唉,若不是得過來說一聲,娘哪個都不想氣,畢竟咱們住在這兒,如無必要,還是惹事好。”
傅容點點頭,維持表面上的和氣,大家都好過點。
林氏卻一點都不好過,得知喬氏延遲歸期,口好像被什麼堵住了一樣,不過氣。
該怎麼跟丈夫解釋啊?
萬一被丈夫知道之前本沒有邀請過喬氏,丈夫會怎麼對?
傍晚傅品川從大理寺回來,換好裳後先過來探妻子,“怎麼樣,好點了嗎?”
林氏眼睛發酸,“好多了,害侯爺掛念了。”
傅品川見眼圈紅了,料病中難,便沒有急著去五福堂陪老太太,在牀邊多坐了會兒。
林氏不敢說,又怕丈夫在五福堂那邊聽到什麼,著頭皮道:“今日二弟妹去來儀,在那遇見郡王妃,郡王妃再三相邀,二弟妹盛難卻,只好答應去國公府賀壽,所以等下月初再走。”
傅品川愣了愣,隨即道:“知道了,們都在信都,想來平日裡不錯。”
林氏盯著丈夫瞧了會兒,見丈夫真的沒有懷疑,鬆了口氣。
陪完妻子,傅品川又去看老太太。
老太太將丫鬟們都趕了出去,瞅瞅兒子,哼道:“你媳婦都跟你說了吧,又不走了。”
傅品川垂眸道:“郡王妃相邀,是不好拒絕。”
“你心裡很高興是吧?”老太太怪氣地道,將下午在喬氏那裡的氣全都撒在了兒子上,“別以爲我不清楚,哪怕避而不見,在這個家,你平時都能多吃兩口菜!呸,一個狐子也值得你如此惦記,早知了庶弟之妻也斷不掉你的念想,當年我就該把打發得遠遠的,讓……”
“母親!”
傅品川沉著臉站了起來,“母親若想看我與品言人恥笑,請直接言明,兒子這就去辭。”
“你,你還有理了是不是?”老太太氣得摔了一個茶碗。
傅品川頭也不回地走了,面鐵青。
外面小丫鬟們一個個噤若寒蟬,雖不知裡面母子倆說了什麼,也明白這次侯爺是了真氣。
這邊的靜,東院那邊是一點都不知的。
夜幕降臨,傅容和躺在牀上,抱著鳥籠逗弄團團,“我敢打賭那混蛋今晚會來,你信不信?”
團團臥在鳥籠角落,昏昏睡。
“他是混蛋,你是懶蛋。”傅容不忍心欺負寵,將鳥籠放到一旁,默默等徐晉過來。除了侯府的人,恐怕還沒有人知道們母改了歸期,以徐晉的厚臉皮,知道這是在京城的最後一晚,他會不過來?
憶起那晚徐晉的放肆,傅容了領,今晚說什麼也不會再縱著他。
可惜傅容這次卻估計錯了,整整一晚,徐晉都沒有出現。
當然,傅容可沒傻傻等了一晚,躺著躺著就睡著了,是次日早上發現裳穿得好好的,纔回過味兒來的。
傅容有點困,總覺得這不像是徐晉的作風,莫非他害怕還在生氣,不敢過來了?
無論如何,他不來擾,對傅容而言都是一樁好事。
轉眼就到了永寧公主壽辰的前一晚。
肅王府,許嘉一黑站在書桌前,等著對面的男人下令。
徐晉卻在漫長的沉默後,示意他回房休息。
許嘉猜到了,王爺多半跟三姑娘鬧了彆扭,這種事,他不敢妄言,退到門外等了等,確定王爺不會再他,這才離去。
寂靜的書房裡,徐晉出悉的長命縷,目復雜。
這麼久不見,有沒有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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