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郡王接下來幾天的日子,差不多可以用一句話形容: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后一句暫時還沒辦到,但似乎已經見到了些曙:他在京中最有力的支持者建侯薛鴻興不知怎麼地,忽然得到了圣心,五天里兩次被召宮中。
宮人全被摒去,說了什麼,誰也不知道——除了一個吳太監。
這個吳太監真是深得皇帝信任,別人都不能聽的話,偏他能聽,他也不辜負皇帝信任,嚴實得像鐵打就的蚌殼,憑誰去探問,哪怕是皇帝的親舅舅承恩公,他都擺出一張木板臉,一個字都不往外吐。
承恩公的喜好和差不多,最是個錢,皇帝召見誰不召見誰,他本來才不會管,會張,是因為別人使錢買了他問。
方伯爺。
在潞王案中顆粒無收這個打擊幾乎快將方伯爺打垮,唯一能安他的是殺千刀的隆昌侯雖將他投靠蜀王系的事在臨死前告了出去,但這也等于是替他在延平郡王加了分,延平郡王大婚吉日,他也去了,還想借機跟延平郡王表白表白,不想,延平郡王舊傷復發沒出來。
方伯爺很失,失了幾天,他就聽到了薛鴻興的好事。
他如今跟薛侯爺可是親家,又一同站在延平郡王這條船上,有什麼事問不得?他興沖沖就去了。
薛侯爺果然告訴了他,說皇帝相召是要問都督府里的公務——呸!
方伯爺當時就在心里啐出來了,什麼公務需要背著人問?
他追問了兩句,薛侯爺只是打馬虎眼,方伯爺心中不樂,不敢翻臉,而越是問不出來,他心中越是蠢,索使錢去走承恩公的路子。
承恩公雖然價貴,一向辦事還不錯,兩回都沒他失,不過,這第三回,卻是承恩公也無可奈何了。
這不是說就一無所獲,得不到答案本也是一種答案,口風越嚴,代表這個的重要越大。
方寒霄也因此注目了過來。
他沒使錢去找什麼承恩公,不過一個府里住著,方伯爺的靜他多知道一點,方伯爺去過一趟建侯府,回來薛珍兒再去向他請安時,他面容不如以前和悅,這一點明面上的冷淡是落到了別人眼里。
方寒霄沒有那麼閑,專程去盯二房的公媳倆,這個別人,主要指方寒誠。
方寒誠就沒有一天滿意過再嫁來的妻子,偏被親爹了頭,不得不娶,娶回來,還不得不的氣,連母親洪夫人都不能奈薛珍兒何,他一腔怨氣憋在心里,憋得親不過三四個月,已經覺自己短命了兩年。
終于,方伯爺似乎不回護薛珍兒了。
方寒誠神抖擻,一刻都不能忍,也不管方伯爺是不是真的不再管薛珍兒,抓住機會打算先出一口氣再說。
這個世道,薛珍兒能在丈夫與婆婆的夾擊下占上風,并不是真的多麼手段高超悍潑厲害,有力的娘家與看在有力娘家份上對多有回護的公爹才是大部分的倚靠所在。
方伯爺一坐視,立刻就艱難了一點。
方寒誠對冷嘲熱諷,當面摟丫頭調笑與看,薛珍兒不得氣,大罵方寒誠一頓要回娘家,洪夫人一聲令下,連二門都出不去。
方寒霄和瑩月就是在這時要出門,巧目睹了這一場景。
“瞎了你們的眼了,還想把我起來不!”薛珍兒領著丫頭,帶著包袱,被堵在二門里,氣得臉面通紅,腹劇烈起伏。
幾個壯婆子攔著,只是陪笑:“二,老奴知道二厲害,哪有這個膽子,不過人出嫁從夫,您又沒什麼事,總往娘家跑,算怎麼回事呢。說出去,您臉上也不好看——哎呦!”
卻是薛珍兒甩手給了一個:“你還知道自己是個‘老奴’!姑回家不回家,與你什麼相干,到你來啰嗦!沒鏡子,去廚房那水缸里照照你的老臉,看看你哪毫配教姑規矩!”
婆子捂著臉,眼中閃過怒氣,但面上仍撐著擺出笑臉來:“老奴不會說話,該打,二教訓得對。”
錯照認,卻不讓開來。
其他幾個婆子也不,把路擋得嚴嚴實實的。
薛珍兒怒道:“怎麼,掌沒挨夠,想我挨個把你們打一遍不?”
婆子陪笑:“只怕二手疼,老奴這張老臉,老樹皮一樣,倒是沒什麼要。”
話里竟是有些嘲笑之意。
薛珍兒大怒:“你——!”
卻也沒轍,就算真的把婆子們全打一遍,婆子們不肯讓,還是沒法子,總不能把人打死。
方寒霄見們的沖突告一段落后,就攜著瑩月從旁邊走過去,沒打算手管這閑事。
瑩月也努力目不斜視。
薛珍兒嫁進來以后,自己房頭的事鬧不清,沒怎麼來與打道,但想到對方寒霄的心思,就覺得怪怪的,腳下還加快了點,不想與有集,遠一點就好了。
但薛珍兒看見了,卻是眼前一亮,立刻道:“喂!”
瑩月假裝沒有聽見。誰知道誰。
“喂!”薛珍兒見還是不停,越走得還越快,急了,道,“——大嫂!”
瑩月這下沒法裝傻了,慢吞吞轉過頭來,就見到薛珍兒牙疼一樣的表。
“你幫我個忙,”薛珍兒干咳了一聲,“你去我們家,給我爹傳個話,他來看看我。”
婆子聽了,臉有些變。
瑩月猶豫著——不想去,但也看明白了薛珍兒的境,被在后院里可憐的,也曾經被洪夫人對付過,當時那種不好的覺還沒有完全忘記。
薛珍兒誤會了的沉默,以為就是不要去,急道:“就你帶個話,又沒怎麼,這點忙你也不肯幫?”
貴脾,拉不下臉求人,尤其還是求瑩月,兩句話說不攏,就轉了威脅:“你不去,我就換個人求了。”
換誰,很明白。
瑩月氣笑了,這意思求還是替考慮過了,給了面子?
板著臉道:“你求求看,看他理不理你。”
薛珍兒:“……”
雖囂張,有個底線,嫁了方寒誠,再看不上他,不能在他眼皮底下去勾搭方寒霄,一旦為人發現,再的靠山也救不了,這是徹底的丑聞。
這是至今沒和長房發生多來往的原因所在,承擔不起真正肆意妄為的后果。現在當著婆子,更不敢去跟方寒霄搭話——其實眾目睽睽,就說也不要,可心虛麼。
怕人看出點什麼。
堵著,說不出話來。
這樣,瑩月的氣就下去了一點,拉著方寒霄要走。
薛珍兒急得又:“喂,你到底幫不幫我!”
瑩月轉頭,沖道:“我不喂。”
“……”薛珍兒又出了牙疼似的表,不不愿地道,“大嫂。”
這府里的人幾乎全是聽命洪夫人的,方老伯爺洪夫人倒是管不著,但方老伯爺本不贊同這門親事,去求方老伯爺,方老伯爺很可能不會搭理,也不能像跟瑩月一樣去死纏爛打方老伯爺。
瑩月想忍,沒忍住,出一個笑來,道:“哦。”
然后又走了。
這回走得很快,薛珍兒再也沒得住。
上了馬車后,瑩月抿著。
方寒霄的臉頰——想笑就笑,還憋著。
瑩月沒躲,覺得方寒霄剛才表現很好,心里很安穩,那他一下也不要。
被以后想起來,打開車簾告訴車夫道:“先去一趟建侯府。”
車夫大聲應了。
他們這一趟出來沒有什麼要的事,福全昨天來報,三山堂已經把第一批的《余公案》刻印出來了,一共兩百本,先售賣一下試試,看賣得怎麼樣,好確定后面正式的印量——
“別擔心,肯定賣得好!書三山堂的先生只是怕印了,才先試一試市場,越是這樣的,越是看重呢。”
說是這麼說,瑩月還是沒底,才想裝作客人去看一看。
方寒霄沒什麼事,知道以后,就要求陪著一起出來了。
瑩月吩咐完車夫以后,回頭見到方寒霄若有所思的表,才意識到自己忘了跟他商量,就解釋:“我覺得就傳個話,應該不要?”
方寒霄回過神來,點頭。
他倒沒有說不同意,他心里在想的是,聯姻以后,照理說薛侯爺和方伯爺的關系應該更為,怎麼現在看,兩邊倒跟不好了似的?
薛珍兒居然能洪夫人得門都出不去,不得不求助于瑩月。
這里面發生了什麼變故,他很有興趣。
有鑒于此,他當然不反對去建侯府繞一圈。
傳個話不費多大功夫,建侯府的人聽說是大姑往家傳話,忙忙就往里面通傳了,薛侯爺這個時辰當差不在家,但建侯夫人在,一聽忙讓把方寒霄和瑩月請進去。
瑩月進去喝了杯茶,不知道二房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含蓄地點了一下,建侯夫人獨薛珍兒一,豈有不上心的,聽了馬上表示會去,又謝瑩月。
傳過這個話后,方寒霄和瑩月出來,駕車轉往三山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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