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契已經在衙門上了檔子,只要給銀子做接,李海棠不是不講理的人,他問小弟的新書四喜,“咱們明天啓程去鹿城,你還是先回去和你家人打個招呼吧。”
“主子,我能不能預支一個月的銀錢?”
四喜把頭得很低,聲音很小,他叔嬸都對他有恩,爹孃一去,他無依無靠,他叔嬸一點沒嫌棄他能吃。
那年冬天,他嬸子頂著風雪去給鎮上洗裳做活,只爲一個月二百文錢。
寒冬臘月,水是刺骨的涼,嬸子的手上全是裂開的口子,卻在那裡咬牙堅持。
他不傻,知道嬸子一切都是爲了他好,家裡太難了,嬸子的熬壞了,夜裡總是咳嗽。
“理由呢?”
李海棠示意四喜有什麼說什麼,不用藏著掖著。
“我要去鹿城,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來一次,眼瞅著天冷了,我想先把第一個月的月銀預支出來。”
十月初,北地就得下雪,現在買木炭能便宜點,不然天越冷,木炭的價錢越高,家裡靠柴禾,肯定不夠用。
“沒有問題。”
李海棠滿口答應,想著先去四喜叔嬸家去瞅一眼,如果條件很困難,能幫一把就幫,這樣讓四喜沒後顧之憂,不用總擔心家事。
李金琥被爺,還很不習慣,臉微紅,故意揹著手走,一行人讓四喜在前面帶路,穿過一條又一條的街道。
城北住的多是貧苦的百姓,房屋低矮,巷子裡不見,暗的,門口還有一條臭水,散發著腐朽的酸味。
四喜叔嬸住在巷口的第三家,只有兩間小屋子,側面搭著一間竈房。
院子很小,養了兩隻下蛋的母,放點柴禾,顯得凌。
“哥,你回來了!”
門是木板拼拼湊湊釘上去的,四喜手進去,練地從側打開。
門口有響,屋裡跑出來兩個小娃,大的是個八九歲的娃,小的五六歲,被他姐牽著手。
“狗蛋,大丫!”
四喜見到弟妹,笑得憨厚,介紹李海棠一家。陳大丫第一次見陌生人,很是拘謹,反倒是小的,拉著四喜不放,“大哥,娘今兒發月銀,說能買幾斤糙面,用大白菜包餃子呢!”
“是啊,我們都吃點,到時候給你留著。”
提到吃,陳大丫出了笑臉,而後有又猶豫道,“大哥,你找到主家,是不是不能留下吃飯了?”
“能,讓他留下吃吧。”
陳家破舊,家徒四壁,黃記牙行夥計說的沒錯,李海棠心裡很,家人一條心,相互惦記,這比什麼都好,不像李家,親人不像親人,沒人盼著你好。
“馬車上還有點糕餅,不如拿給他們吃。”
蕭陵川看到自家娘子失落,就知道想到李家人,其實,誰都希邊有親人陪伴,只是那些都不能強求。以後他會好好的照顧。
“夫君,咱們就不進門了。”
聽說四喜的叔叔臥牀,幾人貿然上門不太禮貌,不如就在院裡坐一會兒,等著四喜的嬸孃回家。
馬車上的糕餅都是昨天採買的,李海棠挑,對這些只放糖和油的槽子糕興趣不大,平日只有的時候用來墊肚子。
槽子糕對窮人來說,是好東西。陳大丫和的弟弟狗蛋嚇得不敢接過來。
“拿著吃,就當是你們大哥給的。”
李海棠對這一大家子印象又好了幾分,兩個孩子明明眼神很,卻不手,說明教養很好。
陳大丫看了一眼四喜,巍巍地接過來,打聲招呼,進了房門。
片刻後,四喜的二叔拄著柺杖,艱難地扶牆出門。
“主家,我們狗蛋能吃了點,可是沒歪心眼,是個好孩子。”
陳二叔一個漢子,面頹然,懇求道,“只要讓他吃飽,啥髒活累活,他都能幹,我傷了,不能做活兒,家裡就靠他二嬸一個人撐著,我這個當二叔的,愧對我死去的大哥和大嫂啊!”
陳二叔說著,七尺高的漢子紅了眼眶,要不是他蓋房子摔下來,也不至於要靠人養家。
“二叔,你說啥呢,都是我拖累的你。”
四喜抹了一把眼淚,道出原委,原來家裡日子過的去,他爹孃剛走,他年紀小不懂事,只知道自己要吃飽,幾天工夫,就去了家裡一個月的口糧。
寒冬臘月,沒人出門做活兒,可不賺銀子,買不起米麪,家裡都過不去年了。
他二叔只能出門找活幹,只要對方銀錢給夠就行,就這樣,才摔斷了。
半年多了,他一直等著被賣出去,每次有人上門,聽說他能吃,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
四喜也嘗試過吃點,喝了一天涼水,第二日就暈過去了。
“斷了半年……”
李海棠對正骨有點研究,但是不好提出來,只要有銀錢治療,陳二叔應該能恢復,不過耽擱的日子太久了,治療好,怕是以後不能幹重活,或許有點跛腳。
“二叔,主家答應我預支一個月的銀錢呢,咱們去看吧!”
他一個月有二百文,抵得上鎮上的夥計,主家說,如果好好幹,以後還有額外的獎勵。
“二狗子,你運氣好,上好主家,但是也不能總求人幫忙。”
陳二叔教育,不能把別人對自己的幫助,當理所當然,這樣久而久之,就容易變白眼狼。
別人在你困難的時候幫助,是人,不幫,也在理之中,就算是親人,也不能總提要求。
“二叔,我曉得,我會努力做活的。”
四喜點點頭,他一定會好好照顧小爺,搶著幹活,賣沒那麼可怕,有吃有喝,主家很好相,都是好人。
“陳二叔,你不必往心裡去,幫忙也是爲了讓四喜沒後顧之憂。”
李海棠不想讓這一家有太大負擔,在秦員外那裡順來的不義之財還沒花出去,不介意用來行善。
“你們都是好人,好人有好報。”陳二叔心知肚明,他就知道,人點水之恩,應當涌泉相報,他家這種條件,別人能有啥圖的?就算是一塊糕餅,一個銅板,他都要放在心裡,有能力的時候,必定要加倍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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