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容與從正座上走下來,詫異看著他:“怎麼了這是?發這麼大的火?醉紅樓哪個姑娘沒伺候好啊,這肝火旺盛的……”
陸云深氣憤說:“容與,尹鐘那些個喪盡天良的玩意千萬不能給刑部。一旦給刑部,那不就是放虎歸山,這些畜生……”
“哎哎,別侮辱畜生,畜生還能吃喝呢。”姚指責說著。
商容與皺眉:“是那些被販賣的孩沒有找到嗎?”
陸云深言又止,面不忍:“你問容雀哥,我是說不出來。”
商容雀坐在一旁,淡淡說:“我們先去了濟州找從北邊販賣來的孩,去時,發現本沒那些孩,后來濟州大雨,城外放生池被淹,里面飄出十幾支離破碎的尸,那些尸已經面目全非,很有可能是那些孩,但找不到證據,便也只能當無名尸放在義莊。”
姚心沉重說:“贛州也是,那些孩全都找不到,后來我發現……”
他臉煞白:“發現新建的護城河地基泥土里有牙齒,這個殺千刀的為了毀尸滅跡,竟然碎尸……那些都曾經是活生生的生命啊。”
余條將鹽商礦石的折子給商容與:“鹽行那邊的伙計也都不知所蹤,甚至被他強征去開采私礦的百姓也都癡癡傻傻,死的死,瘋的瘋……”
他頓了頓說:“我想在節度使死在朝堂上時,尹鐘就吩咐人手了。幾日后,若我們找不到證據讓他招供,此案就會被皇上重新移到刑部,刑部尚書與二皇子頗有淵源,這無疑于放虎歸山。”
商容與臉鐵青。
這些三言兩語背后,是多條生命。
“而且……”冉清谷淡淡開口。
商容與:“而且什麼?”
冉清谷心有疑慮:“婦道人家,不得干政,毓兒不敢說。”
陸云深急切說:“世子妃,您就說吧,這都什麼時候了。”
余條附和:“對啊,世子妃雖是婦道人家,但膽識才能見地比一般男兒不知好多,您就說吧。”
商容與:“毓兒,你但說無妨。”
冉清谷:“看皇上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治尹柱國大將軍的罪,所以放虎歸山是遲早的事。”
商容與了眉心。
這點他也預料到了。
咸元帝寵信二皇子,給予他無上尊榮。
而這位尹柱國大將軍是二皇子的岳父兼左膀右臂。
若是皇上真的想治罪,大可以在贓款被遞上去時就治罪了,而不是遲遲不肯昭告天下,只拿出尹家幾個旁門宗系的子弟與幾個下屬出來堵悠悠之口。
別說現如今很多證據已經被毀尸滅跡,就算沒有毀尸滅跡,皇上若不想這位柱國大將軍死,閻王還敢來奪人不?
在場人本來沉憤慨的臉,現今變得更加灰敗慘淡。
商容雀手在鎧甲上敲著,發出嚓嚓的聲響,那鎧甲發出寒冷。
他雖是王的大公子,但跟世家子弟不同,從小跟著王從軍,在軍營里長大。
饒是如此,他上卻不見毫兵匪氣,依舊保存著讀書人的儒雅與貴公子的風度翩翩。
他沉思良久,拍著桌椅:“容與,尹鐘作惡多端,殘害無數與百姓,此人若不除,天理昭昭何在?”
冉清谷立在一旁淡淡喝著茶。
王府四位公子可真是各有千秋。
這位大公子,是個歌姨娘所出,據說那位姨娘生下他沒幾天就去世了。
他從小被媽照顧著,后來就跟著王忙軍營里的事。
他為人溫和良善,事公正利落,能文能武,是世家公子里的佼佼者,頗得王喜。
劉側妃生的二公子,如同他母親一般,是個笑面虎。
表面看著很和善,卻偏玩的,才能皆不輸商容雀。
劉側妃生的三公子,著實一紈绔,貪,不學無,讓王與側妃很是頭疼。
到了商容與這里,就實實在在一個混世魔王。
可偏偏他最聰明,也最懂得如何拿人心,就連刻板迂腐的王都被他拿著七寸。常常被他氣得半死,卻打不得罵不得。但不得不說,王確實最偏嫡子。
劉側妃母家勢大,二公子不曾犯過什麼錯,也是個有才之人。而大公子商容雀雖不及商容與聰明,才能德行卻是有口皆碑……
明明就有兩個人可以被選王的繼承人,可王無論被商容與的荒唐行徑氣得多狠,但從未有過要換世子的念頭。
這跟皇上有一拼。
兩人不愧是兄弟。
太子才能德行皆被二皇子甩了幾個大道,也不如二皇子那般英俊瀟灑玉樹臨風。
可偏偏皇上認定了嫡長子為太子,不管太子犯了什麼錯,也不管太子如何無才無德,咸元帝也從未有過廢東宮的念頭,甚至做好一切為太子鋪路。
好比尹家這件事,皇上寵信二皇子,愿意為他廢社稷而保住尹鐘,卻不愿意將事事都不如二皇子的太子廢掉,扶持這個更有才能的兒子上位。
有傳言,皇室都是嫡子控。
看來傳言不虛。
至對于王與皇上來說,都是嫡子或嫡長子最重要。
商容與左手撐著腦袋,右手敲著桌子,一下,一下……
那聲音敲擊在所有人的心頭。
眾人一籌莫展,卻妄想將暴徒繩之以法。
久久的沉默。
突然,商容與站了起來,姿拔如松柏,目堅毅若磐石。
“大哥,進了大理寺就是我的地盤,閻王來拿人,還要先問我一聲呢。”
商容雀皺眉:“你要干什麼?不管做什麼,別連累王府跟父王。”
他跟商容與不同。
商容與生來不被束縛,而他被王教導得敦厚良善,萬事都以大局為重。
更何況,他是王府的長子,比商容與大十歲,早已經過了莽撞無知的年紀,他不可能看著自己的弟弟胡鬧而不規勸。
商容與挑眉,笑了笑:“來人,將尹鐘提到前堂,我要親自審問他。”
姚垂頭喪氣:“不是已經審問了三四天了,他的比蚌殼還,敲不開的。”
商容與站起,眼神狠絕:“那就砸爛他。”
他走過冉清谷邊時,吩咐說:“大哥,你幫我護送世子妃回去,審人的場面太腥,我怕嚇壞。而且今天我肯定忙得很晚,怕是沒時間陪回王府了。”
商容雀點頭:“好,但你不可莽撞行事,不可連累王府。”
商容與:“知道了,你怎麼比父王還啰嗦。”
冉清谷笑了笑:“不用了,大哥軍營很忙,我今天要到王府的鋪子里看看,會很耽誤時間,讓小廝送我就可以了。”
商容與點頭:“也好,多帶點侍衛。”
冉清谷:“嗯。”
大理寺的天牢正堂里,帶倒鉤的鞭子上沾了,漬點點將鞭子染了紅褐,擺放在四周讓人目驚心的刑上,已經分不清是銹跡斑駁,還是漬浸,是看一眼就能讓尋常人兩。
商容與翹著二郎,斜依在寬敞舒適鋪了絨墊的椅子上,饒有興趣打量著眼前人:“尹鐘,我其實佩服你的,所有人都說我商容與是個混世魔王,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跟您比起來,我可差遠了,最起碼,我殺了人,會留個全尸,您倒好,直接碎尸了。”
尹鐘上囚早已跡斑斑,上也無一完整皮。
經過多日連夜審問,他早已疲憊不堪,頭發披散。
饒是如此落魄蓬頭垢面,他上那肅殺氣勢毫不減,好像他此刻是多日鏖戰的將軍,而不是染的階下囚。
他冷眼看著商容與,就好像看著熊孩子過家家。
誠然,在他的眼里,商容與這種崽就是小孩子過家家。
別以為打他幾鞭子,用點刑,就讓他屈服。
他在戰場上一步殺一將,在朝堂上運籌帷幄攪弄風云時,這個|崽子還不知道在哪兒哭爹喊娘呢。
如果不是這|崽子的老子的權勢,不是他投了個好胎,投胎了王的嫡子,他算個屁,給他提鞋都不配。
平日里荒唐無度,暴,也只不過糊弄恐嚇那些無知的愚民,還真把自己當閻羅王了。若真是上了戰場,這|崽子怕是要嚇得尿子!
商容與知道這是骨頭,油鹽不進。
他也不讓人用刑,淡淡挑眉,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在椅子扶手上。
陸云深將一紙認罪文書放到尹鐘面前:“好好看看你犯下得罪,該死嗎?”
尹鐘冷笑,笑聲沙啞中著些許得意:“我犯了何罪?只不過貪了幾兩銀子,怎麼就了死罪了?我尹家上上下下全是名門忠臣,貪這點錢怎麼了?這江山有我尹家出的力,那百姓,過我尹家的恩惠。”
他聲如洪鐘,質問:“我就拿點銀子,我不該拿嗎?”
商容與冷冷看著他,噱道:“全是忠臣?你尹家的最后的一個忠臣,已經死在了你家的祠堂里,死的時候面對著你家的列祖列宗,無法瞑目,就連棺材,也看著蒼天,他本該萬眾戴,卻草草斂,無人送葬,棺材寂寥的停在你尹家的祠堂前,就連棺材燭臺白帆都是幾個昔日同僚湊出來的,凄涼嗎?”
尹鐘站立不住,踉蹌了下,啞然失聲:“你說什麼?”
商容與眼神犀利如刀,一字一句:“我說你老子,有你們這群子孫,死不瞑目。”
尹鐘凌人氣勢全無,痛心念著:“父親,爹!”
商容與走下來,接過那張紙,念著:“來,我給你數數你的罪,一,貪污賄,結黨營私。二,拐賣婦,良為娼,事發之后,將這些子全部殘忍殺害,毀尸滅跡。三,私自強征百姓販夫開采玉石礦,事后為防事敗,將開采礦之人瘋或殺害。四,走私私鹽,哄抬市價,搞的民不聊生。五,克扣賑災錢糧,害得淮南百姓流離失所,起兵造反,南河一帶更是死無數人,瘟疫頻發。六,縱容族中子弟強搶民,七,毒殺節度使。”
他將那文書拍在尹鐘的前:“這樁樁件件,哪一樣不是抄家滅族的罪狀?你還敢說你不該死?”
尹鐘看著商容與,朝著商容與走了一步,拖得地上鐐銬嚓嚓作響。
他一步步挪到商容與面前,兩人距離越來越近,尹鐘常年帶兵,武藝高強,此刻近在咫尺,若他對商容與不利,輕而易舉。
商容與一步未退,與尹鐘那困兇狠的目對視著,微笑:“怎麼著,還想再加一樣,謀殺皇親國戚嗎?”
尹鐘挑釁看著商容與:“小子,我鐵沙場,在波云詭譎的朝堂上攪弄風云時,你娘還在到求藥要生孩子呢,就是你爹,也得給我三分面子。現在審問我,你有資格嗎?”
商容與與他對視,氣勢毫不弱:“有沒有資格,我不都站在這里了嗎?”
尹鐘笑:“站在這里,就能拿著我的腦袋去邀功了嗎?你敢嗎?”
他將那張罪狀撕個碎:“別說你已經找不到證據,就算是找到了,你能奈我何?你這種小崽子,還著點呢……想拿我的腦袋,讓你老子來,看他敢不敢?”
商容與冷笑:“你想拖延時間,等二皇子救你,可惜你進的是我大理寺,不是刑部。在這里,天王老子都沒用,我商容與說了算。”
尹鐘:“我今日就算進了十八層地獄,我也能活著出去。”
“圣旨到——”一聲太監尖銳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商容與看了尹鐘一眼,尹鐘輕蔑笑了,像是在說“小崽子,接旨吧!”。
商容與掀開袍角,跪下:“微臣商容與接旨。”
宣旨小太監念著:“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尹閣老病故,朕心甚痛,大溯以孝立國,特設尹鐘出獄為其父尹閣老準備喪儀,賑災一案已到了結案之日,特詔大理寺將此案移刑部,大理寺眾人辦案有功,朕賞古玩珍寶十副,綾羅綢緞兩百匹,珠寶皿一千件,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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