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九尺三品至今七年有餘,但於資質和功法所限,此生大概率隻能止步於此,隨著年紀增大,氣衰減,早不複當年的威風。m.wanyuan.mex
但三品畢竟是三品,依舊站在武道金字塔的最上層,在北朝江湖好歹也算得上威名素著,除了數幾人,餘輩皆不放在他的眼裡。
可是,無論如何想不到,竟然會被人迫近咫尺尚未察覺,此時又到燭龍劍法的侵襲,心神恍惚了片刻,從幻境裡驚醒過來,劍尖已至麵門,來不及躲閃,更來不及拔刀,生死關頭,是用儘平生真炁,堪堪把子側移了半尺。
燭龍劍嗖的過肩膀,毫無阻礙的順勢下劈,霧瀰漫,竟就此斷了一臂。那刺客同時消失,連九尺甚至還冇覺到斷臂之痛,又是如蛆附骨的寒氣從後方刺了過來,尚存的右手反向肋下,猛的拍出一掌,罡風如山如海,呼嘯奔湧,燭龍劍微微停滯,發出低沉的龍,似乎捲進了急旋的風暴深,再無法寸進。
清明哂笑,手腕輕,劍尖原本凝聚的一點墨突然綻放,瞬息刺出了百劍,將罡風分割無數段,消散而去。
連九尺剛想大聲示警,劍鋒帶出的寒氣得口煩悶,呼吸不暢,急忙於樓梯拐角的方寸間旋轉騰挪,清明步步,燭龍劍是短匕,最適合這樣的場合。兩人電火石般過了一二十招,蚊鳴般的空聲連綿不絕,卻無一次拳腳相,雄渾的真炁收束在周尺許方圓,造類似於二品的領域,本傳不出去聲音,妙之巔峰,又兇險之至。
連九尺越打越是心驚,從冇見過這般奇詭的法和劍法,去留無蹤,攸忽如電,每似鬼影重重,氣森森,無聲無息而來,偏偏臨時又儘顯浩浩,分明是玄門正法纔有的磅礴大氣,端的是匪夷所思。
在清明超高強度的進攻之下,連九尺傷在前,失機在後,終於支撐不住,腳步踉蹌,守得不風的領域出破綻,清明而進,握指拳,轟開護真炁,擊中膛。
連九尺口吐鮮,重重的砸向塔,萎靡於地,徹底喪失了戰鬥力,清明正要趁勢了結他的命,忽然心頭驚悸,收劍倒踩,縱而起。
昏暗的樓梯下方溢位淡淡的暈,先是如初日浮出海麵,繼而耀如金,彷彿能夠融化萬,迸出一道沛然不可的刀。x
清明接連變幻了七種法,可前後左右四方的氣機被牢牢鎖定,無法困而出,隻好揮劍前擋,以力破之。
咚!
聲若悶雷,眼不可見的牆壁、臺階和欄桿同時抖,灰塵瀰漫飛揚,清明頭微甜,後退半步卸去勁力,還未口氣,又是刀暴漲,如羚羊掛角,似乎暗含天地間的至理,再次籠罩全方位。
清明避無可避,刀劍擊,這次退了兩步!
連續十一刀!
轟隆!
清明的角滲出跡,撞破後的木製塔,高懸於半空,將墜未墜之時,刀跟著襲來,眼看陷絕境,再無僥倖可言,他手一張,一條烏黑泛著金的飛索勾住了最高的塔剎,借力上竄數丈,於空中變幻了軌跡,穩穩的落在了飛簷裡,甩了甩袍袖,無數如細針閃著藍湛湛的幽向下方出。
灰影淩空躡蹤,顯然要趁清明傷把他擒住,聞聽微不可聞的破空聲,刀乍起,比剛纔塔中更加的璀璨奪目,叮叮噹噹,脆若珠玉跳盤,將毒針全部擊飛,毫無阻礙的升到塔剎,還未立足,突然聽到有人大笑:“小賊,可敢接我一刀”
宿鐵刀削鐵如泥,由三品的侯莫明使出來,更是煌煌神威,氣象驚人。那灰影凜然不懼,舉刀相迎。
哧!
長刀從中斫斷,斷口齊整,侯莫明大喜,他暗中觀戰,發現對方仗著修為高深,喜歡一力降十會,清明就是吃了剛四品,真炁略遜一籌的虧,加上塔樓裡環境限製,無法展開法優勢,隻能接擋,因此敗退。
所以,他故意出刀前用言語相激,那人以刀對刀,同等修為之下,宿鐵刀的優勢立竿見影,讓他改變了場的形勢,掌握了主。
灰人反應迅捷,斷刀之後,翻而退一丈,單足點在連接塔角和塔剎的鐵鎖之上,袍擺隨風輕搖,飄飄如仙。
瞧他的麵貌,原來是元沐蘭的心腹丘六頌!
為元的親傳弟子,和元沐蘭名為主仆,實為同門,丘六頌年長八歲,但門較晚,要稱元沐蘭一聲師姐。
雖然不知道丘六頌的來曆,但侯莫明下限很低,不會讓對方換了刀再來打過,趁他病要他命,刀氣一吐,織八縱八橫的刀網,當頭劈下。
這是他的絕招之一,此戰到徐佑的關注,當速戰速決,出手就毫不保留。
清明也不是講究單打獨鬥的主,運轉玄功,住傷,燭龍劍遊走側翼,如毒蛇吐信,卻不急著進攻,試圖擾丘六頌心神。
丘六頌麵平靜,手裡斷刀翻轉,月對映其上,反照出萬千清輝,然後腳下走出奇怪的步伐,伴隨著銅鈴的響聲,驟然在這片清輝裡消失不見。
侯莫明一驚,他怕死,招式不敢用老,收回威力大大不如,果然劈在空,徒勞無功,子落在了丘六頌剛剛站立的地方。
丘六頌再出現時,卻來到了侯莫明後,斷刀如練,刺向背心。侯莫明早有防備,宿鐵刀劃過圓弧,不想又劈了個空。
“頭頂,小心!”
清明及時出劍,鏘,火花四濺,斷刀點中劍刃,丘六頌借力飛掠數尺,落在鐵鎖頂端。這時三人的站位,清明在鐵鎖最下,接近簷角,侯莫明居中,丘六頌在最上端,靠近金寶瓶。
清風吹拂,鈴兒叮噹,萬千清輝瀰漫,丘六頌再次出刀,三人就在這道鐵鎖之上,你來我往,用儘手段,幾乎每時每刻都走在生和死之間,眨眼間過了百招。
刀斂去!
三人站位再次發生變化,清明居上,臉頰帶著淺淺的痕,丘六頌居中,毫髮無傷,侯莫明居下,腰腹間衫破爛,顯見的躲避及時,否則的話,這會已被開膛破肚。
侯莫明怪聲聲,道:“這是什麼刀法”
清明通易數,瞧出了端倪,凝神去,道:“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數五,地數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數二十有五,地數三十,凡天地之數五十有五,此所以變化而行鬼神。你到底何人,竟然會大衍刀法”
丘六頌淡淡的道:“在下丘六頌,服侍元大將軍多年,蒙恩,指點了幾手淺的刀法,想必不南朝郎君們的眼界。”
大衍刀法,相傳是元弱冠時所創,初學隻能一刀,再學五刀,後是九,再後是十三,等學得二十一刀,可五品,等到了四十九刀,可以二品。二品之後,需天縱之資,將畢生心灌注的四十九刀全都忘卻,於大衍之數裡,尋得那遁去的一,四十九刀歸為一刀,則可大宗師。
元三十歲時正是靠著大衍刀法晉升大宗師,和孫冠、竺道融南北稱雄,冠絕當世。稍前他折梅一紙,對方斯年出了一刀,用得正是大衍刀法的遁去的一,由此讓方斯年忘掉了七七手七安般,邁了四品山門。
此刀法之玄妙,真當得起變化而行鬼神!
侯莫明大張,難以置信,道:“你連大衍刀法都會,竟然屈尊降貴給鸞鳥做侍衛,要是被元大將軍知道,會不會開革你出門”
丘六頌搖搖頭,道:“我不過下人而已,談何屈尊降貴!你們也該調息完畢,咱們再來打過,今夜不論高下,隻分生死。”
侯莫明彷彿看怪似的看著丘六頌,道:“我承認打不過你,可我們兩人要離開,你也阻止不了。我大軍已圍住盛寺,你再厲害,也抵不過五百連環弩的覆蓋。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與你分什麼生死”
丘六頌忽而一笑,道:“你的元炁雜而不純,僥倖得三品,今生武道無,貪生怕死,也是平常!”轉頭又看向清明,道:“郎君則不同,你修習的功法莫測高深,甚至不遜於我的大衍刀法,隻不過剛四品,基不穩,但好在有心問道,若是能殺我於塔上,固此道心,日後未嘗不能得一品山門。”
侯莫明大驚,怕清明死戰不退,累及己,道:“彆聽他蠱”
清明冷冷道:“足下不必用詭言激我,我的道不在一品,更不在你的生死,莫要太高看了自己。”
丘六頌也不惱,饒有興趣的道:“哦,敢問郎君的道”
“我的道,非你所能知!”清明輕蔑之態,溢於言表,道:“像你這樣的人,蒙大宗師指點多年,修得大衍刀法,至今卻不過三品,竟妄論一品如何如何,夏蟲語冰,豈非可笑”
丘六頌腳下的銅鈴無風而響,顯然被清明罵的心態失衡,真炁運行發生了短暫的紊,控製不住力道。
清明抓住了這個良機,和侯莫明同時出招,三人乍合又分,清明肩頭增添了一道傷口,侯莫明髮髻散,而丘六頌輕咳兩聲,口的灰袍約可見淺淺的痕。
侯莫明笑道:“清明郎君大出我意料之外,原以為你不善言辭,誰知口燦蓮花,讓這賊眉鼠眼的傢夥了方寸。可惜,冇能一刀取了他的命!”
清明不說話,但他跟在徐佑邊,見識了徐佑怎樣雄辯滔滔,把佛儒道臣服在三寸舌下,冇吃過豬也見過豬跑,依樣學樣,果真殺傷力無敵。
丘六頌輕輕撥出濁氣,知道對手同樣消耗真炁太多,藉著說話抓時間調息,緩緩閉上雙目,下一次手,很可能就會分出生死。
不是你生,就是我死!
大衍刀法從天地之數裡覓得法門,知生死間有大可怖,故不輕言生死,可真到了這個關頭,卻能消除所有雜念,刀在我在,進人刀如一之境。
清明和侯莫明同時應到丘六頌的變化,清明神堅定且淡然,侯莫明卻眉心皺,猶豫了片刻,歎了口氣,握了宿鐵刀。
他怕死,可更怕徐佑!
拚了!
正在這時,齊整又沉重的腳步聲傳來,蒼率領千人的近衛隊圍住了寶瓶塔,鐵甲明耀,刀槍如林,一人從中間走過,負手仰頭,笑道:“清明,侯莫,你們下來,我和元大將軍還算有幾分淵源,不可對他的弟子無禮!”
“是!”
清明大袖展開,真炁鼓盪,就這般從十丈高的塔頂如枯葉似的隨風而落。侯莫明卻有意賣弄,大喝一聲,直墜數丈,隻是圍觀者皆是軍法滌練出來的銳,無人捧場驚呼,心裡未免有點不,等接近地麵時雙足先後踩中塔,穩穩的翻落地,昂首,睥睨四顧。
“好!”徐佑鼓掌,道:“征事輕功絕妙,日後攻城,還要多仰仗征事先登立功!”
侯莫明的心氣頓時冇了,彎腰賠笑,跑到徐佑後,低聲道:“這人名為丘六頌,大衍刀法已練到了三十三刀,法暗合天地之數,實在不好對付,大將軍千萬小心!”
徐佑笑道:“無妨!”又往前走了幾步,道:“丘郎君,請下來說話!”
塔頂上沉默半響,聽丘六頌道:“恕在下無禮,久聞大將軍舌辯之利,不敢多言。今夜你我為敵,全靠修為說話,若我不敵大將軍,願打願殺,悉聽尊便!可若我僥倖勝了,還請大將軍允諾,放我等離城!”
徐佑大笑道:“好膽,允了你又何妨!”
“多謝大將軍!”
須臾,刀倒卷月華清輝,攪十丈星海,如匹練攻來!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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