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他便道:“我想要清凈些的,院子最好新一點,房舍無需太多,左右也沒幾個人。旁的就無妨了。”
“那價錢呢?”
孟秀才將拿手需點了點方才掌柜那小徒弟擱在柜上的銀票:“我上只有半兩銀子,買院子的錢都在這里。”
哪怕自認為很了解這人,張掌柜還是被噎了一下。敢之前孟秀才都是將兜里的錢花用了個一干二凈才想到他的?不過這樣也好,院子的錢不夠大不了他先給上,到時候孟秀才拿書畫來抵就。十年的讓張掌柜格外信任孟秀才的人品,一點兒也不擔心他賴賬。
想到這里,張掌柜又添了個念頭:“我說謹元,親沒那麼簡單的,不單要房舍,里頭的家舍呢?還有,你給人家姑娘家里的聘禮給是備齊了?到時候,是不是得請鄉里鄉親的過來喝個酒吃個宴?這一筆筆的,可都是錢呢!”
“不夠嗎?”孟秀才皺了皺眉頭。
天賦過人不代表對金錢敏。尤其雙親在世時,他只一門心思做學問,從不過問這些俗事。哪怕雙親離世后,他也有張掌柜幫襯著,一年賣個一兩幅字畫就足夠他日常花用了。尤其最近這幾年,周家也給了他很大幫助,別看只是給些米糧,幫他挑水砍柴,事實上對孟秀才而言,錢反而不算什麼,這些俗事才他頭大。
張掌柜見他上了勾,忙笑道:“也不是這麼說的,富有富的過法,窮有窮的過法。你想想,若是有銀子,你就可以買好一些的院子,聘禮之類的也能厚一些,人家姑娘家里人也面上有。還有吃酒的事兒,窮人家給賓客吃白面饅頭就是好客了,你愿意這樣嗎?咱們縣城里,嫁閨娶媳婦兒都去館子里菜,很多館子還幫著擺桌子收拾餐盤,多面呢。”
“可面是需要花錢的。”孟秀才若有所思的道。
這幾年來,他其實沒跟老周家的人打道,尤其是他的學生周三山。先前他還不清楚為何周三山總是喜歡穿長衫、用上好的書奩以及品質不錯的文房四寶,如今卻是忽的悟了。
一切都是為了面。
其實,孟秀才知曉自己跟其他人有些不同。譬如,他可以在一盞茶時間里背誦出一本晦難懂的書籍,卻無法區分料的不同。再譬如,他能輕而易舉的通過和氣味分辨出墨錠的產地、品相等等,卻無法品嘗出糧和細糧的區別。又或者,他也不清楚為何有人會為了所謂的面付出極大的代價,明明那些都是不必要的東西。
不過,無法理解并不代表不尊重,這也是為何明明周三山一直都在瞎胡鬧,他也從未制止的真實原因。
——我雖無法理解你,但我愿意尊重你的選擇。
“他們家……應該是很講究面的。”孟秀才努力回想了一下,他不大清楚周家阿是什麼人,畢竟倆人幾乎沒打過什麼道,至于周蕓蕓就更別提了,統共也就只見了兩次面。不過,若是以周三山看待周家人的話,那就容易多了。
聽到孟秀才這番話,張掌柜簡直就比盛夏里喝了冰水都痛快,不過卻也在心里懊惱著,咋就不在前幾年就幫著相看個敗家娘們給孟秀才呢?孟秀才是對錢財沒概念,可一旦有需要,他還是愿意賺錢的,只要他想賺錢,那自己調職去府城不就是輕而易舉的事了?
懊惱歸懊惱,幫著孟秀才解決眼前之事才是至關要的。
“面人人都要,你隨便去外頭拉個人問問就知曉了,能過好日子,哪個愿意吃糠喝稀?尤其是人,那本就應該疼著寵著的。你看,你如今家里啥都沒有,咋娶媳婦兒呢?人家父母長輩怎麼放心呢?在家里是捧在手心里養的心肝兒,回頭嫁給你卻連一口都吃不上,你說人家能不心疼?”
眼見孟秀才似是被他說服了,張掌柜忙乘勝追擊:“要不這樣好了,我也托個大,做長輩不,做你兄長總吧?你告訴我,對方是哪家的人,回頭我跟你嫂子一道兒去拜訪一下人家。你別以為你只要清凈就,人家姑娘是咋想的?萬一想住的離鬧市近一點兒呢?萬一喜歡城南不喜歡城北呢?這些還是提前問問清楚的好。”
孟秀才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回想起他娘生前好像也講究這個的,以前還同他說過,將來若是他有出息了,就全家搬到縣城去,還說要買個有大院子的宅子,里頭要種上好些個花花草草,頂好在院子角落里能搭一個葡萄架子……
當下,孟秀才便向張掌柜拱了拱手:“是我的疏失,沒想到這一點,多虧張兄提醒。”
“好說好說。那你倒是同我說說,是哪戶人家?你們村的?”
“是,是我們村的周家。不過……”孟秀才略遲疑了一下,“我先前人去說親,周家老太拿了一錠銀子予我,我買了院子再來提親。我婉拒了的銀子,不過的要求我倒是記下了。”
張掌柜一頭黑線:“呵呵,這位老太倒也實誠。無妨無妨,楊樹村的周家嘛,我回頭喚上我媳婦兒,再上我堂兄他們倆口子,一并去周家,你大可放寬心。”
孟秀才點了點頭,其實他并沒有什麼不放心的,雖說不大理解很多人的作為,可他僅僅是不理解對方這麼做的原因,至于目的他還是能夠看的。譬如那周家老太,明明是愿意將孫嫁予他,卻偏生婉拒了他,暗地里卻又塞銀子予他,這里頭的彎彎繞繞,他到如今都沒想明白,不過起碼他知曉對方是樂意的。
“那一切就拜托張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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