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上車再說”,明擺著是哄他上法場!
但醒悟過來已經晚了。
車是下不了了。
周異看他這一副上了賊船后悔不迭的模樣,就送了他一個字:“慫。”
“是你你不慫?”
邊斜回頭就懟他。
“律師圈也太小了吧?這麼巧的事都有。地攤上的十八流小說都不興這種開篇了,什麼垃圾。”
周異一腳踩下油門,沒搭理他,直接把車開上了淮海路,往太古匯去。
一路上邊斜就沒停過——
“你認識程白?沒聽你提過啊。”
“你早說我就不寫了嘛。我們工作室好端端的,有必要請這麼個臭名昭著的律師嗎?哎,老周你考慮考慮清楚,我前天發布會才……”
“真要帶我去見?”
“我命值錢的。”
“要進去被打死了,怎麼辦?”
周異深吸了一口氣,聽了半天實在聽不下去了,看了車窗外的商場一眼,直接問他:“早午飯吃了嗎?”
邊斜頓時閉了。
周異看了他一眼,冷笑著送了他第二個字:“作。”
話是這麼說,但往前開了沒多遠,他便在一條岔道旁靠邊停下,扔下一句“車里等著”,自己下了車。然后鉆進一家粥鋪,打包了一份干貝鴨心粥出來,又上了車,丟給邊斜。
車重新往太古匯開。
邊斜掀了打包盒的蓋,用勺子舀了,嘗了一口,便悄悄皺了眉。味道實在一般。但一看周異那難看的臉,他還是忍住了,勉強自己喝了小半碗。
他是胃不好。
早年剛寫書的時候不注意,經常電腦前面一坐一整天。寫東西太專注就會忘了其他,有時一天不吃一頓飯,有時一天能吃四五頓。作息也沒個規律。
后來寫出名了,胃也壞了。
加上生挑食,別人吃什麼都是山珍海味,他吃什麼都是味同嚼蠟,所以對吃飯這事兒怎麼也熱衷不起來,一旦有個什麼耽擱或遇著趕稿,忘記吃飯就為常事。
周異在沒為他經紀人之前,曾送他進過醫院,所以對他胃病的事印象深刻。了他經紀人之后,除了盯著他寫書,就是盯著他吃飯。
有時候,邊斜都覺得自己是個祖宗。
當然這并不妨礙周異鑒定他為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學生。
這個點算不上車流高峰,但一路也是開開停停,花了有二十分鐘才到興業中心。進了一座,周異在大堂憑預約辦了訪客登記,才刷碼過閘,到里面坐電梯上樓。
電梯里周異跟邊斜商量。
“上去之后,我介紹,你給人賠禮道個歉,就算揭過了。”
“理由?”
邊斜兩手兜里,問他。
周異皺了眉:“是不那樣的人。”
邊斜笑出來:“不是那樣的人,那你看我邊斜像是為了五斗米折腰、舍棄自己原則的人嗎?還是見了面,看況吧。”
接過才能決定。
當時他雖然是喝大了,但道歉也該是嚴肅的事。
空來風未必無因。
萬一程白真是個訟,他拒絕道歉,也拒絕合作。
懷著幾分制不住的好奇,他跟周異上了二十五層,但在要進去的時候,周異電話響了。才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他就皺了眉,給邊斜打了個手勢,示意他等自己一會兒,先去旁邊接電話。
但邊斜不是什麼老實人。
他等了一會兒,看著自家經紀人的背影,琢磨了一陣,了下,便直接一個人走進了律所,打量起來。
前臺小姐在律所里也有一段時間了,見過的人太多。再加上之前看過金輝證券那位謝黎的大帥哥太多次,對別人都免疫了,所以誰來都一副冷淡臉。
但在看清邊斜的瞬間,眼睛都直了。
邊斜十分有禮貌地勾出一抹微笑:“你好,我姓邊,有預約的。請問程白程律師現在在嗎?”
——
邊斜功“潛”。
他是想在周異不在的況下,先會會這一位能讓周異幫說話的”程大律師”。
前臺帶他去程白辦公室。
但十分不巧,人竟然不在。
前臺說,之前看程律師出去了,下午有預約,應該很快就回來,所以請他在辦公室里稍等一下。
這都很正常,邊斜也沒在意。
前臺給他倒了杯水來,他坐在了沙發上,然后打量起這間辦公室來。
大的一間,分了兩個部分,一半是辦公桌,另一半是會客用的沙發。
“都是新的啊。”
跟自己那棟洋房一樣,剛裝修。
靠外是整面的落地窗,采一流,顯得整間辦公室明亮而簡潔。這會兒正是下午,秋日的暖暖地照著,一眼出去能看見東方明珠塔,視野十分開闊。
對面就是辦公桌和書墻。
帽架上掛了一件霧霾藍的西裝外套。
桌上是合得嚴嚴實實的案卷,案卷旁隨意地放著一只背面朝上的手機,以及一盒拆了一半的薄荷糖。
那位程大律師應該才出去沒多久,且很快就會回來,不然不會連手機都不帶。
倒是那薄荷糖……
邊斜目停留片刻,眉梢微微一挑,便轉眸看向書墻。
一般來講,從一個人的藏書里就能看出一個人大致的趣味和。只是他沒想到,一眼看過去,全是法律相關的專業書,什麼都看不出來,一時無言。
但只有一本例外。
《理想國》。
全英文封皮,1945年出版。
很舊了。
放的位置,卻是坐在辦公桌后面順手就能拿到的。
這書是柏拉圖寫的,借的是蘇格拉底的故事,闡述的卻是自己在政治、哲學、教育等各方面的思想。
邊斜也看過。
他不由嘀咕一聲:“稀奇……”
等人等得實在有些無聊,他起走到落地窗前,看著外面的風景。但視線偶然一轉,眼角余一閃,竟看見自己手邊不遠的位置上倒了一塊木制的鏡框。
A4紙大小。
背面朝上。
邊斜只以為是誰不小心給倒的,順手就想幫著立回去,但才將其翻起來,一下就愣住了。
正面竟然是一張榮譽證書。
白底金邊,設計典雅。
上方正中落著一枚深藍的律協會徽。
北京市年度十佳青年律師,程白。
市司法局和律師協會聯合頒發。
時間是今年1月。
第一瞬間,邊斜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十佳青年律師程白?
但僅僅是下一刻,他便皺了眉,發現了另一點十分耐人尋味的細節。
沒翻過來之前不知,翻過來才瞧見,這一張證書其實是頭朝著墻那邊的。一般正放著的東西向前倒下,都是頭朝外,或者干脆摔在地上,絕沒有背面向上還向里倒的道理。
也就是說……
它并非被人倒,而是被人有意倒扣下來的。
似乎,它的主人并不愿意將其示于人前。
“可為什麼呢?”
邊斜盯著這上面“程白”兩個字,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剛想要把這鏡框放回去,就看見中鏡框的玻璃面上清晰地倒映出了一道影。
對方站在辦公室門口,目過那平的玻璃面,與他相遇。
邊斜轉過去,一下就看見了程白。
大翻領白襯衫,袖口挽起來一些,出雪白的手腕,戴了塊深藍表盤的雙面翻轉表;筆直的西與帽架上那件外套同,霧茫茫似的藍,介于灰暗明亮之間,似乎沒有什麼攻擊。
但這一張臉實在是……
比他在百度上搜到的那幾張高糊圖好看太多。
濃長的眼睫,描開的眼尾,輕抿的線,微卷的長發,還有細鏈的八芒星孔雀石耳墜。眉頭雖沒皺,但僅那一雙沉靜的眼眸里所出的注視,已能讓人察覺的一點不悅和冷淡。
程白端著自己泡了枸杞的保溫杯,邊斜手里拿著那一張榮譽證書,同對視。
一時誰也沒說話。
周異就跟在程白后面,是剛才在外面遇到的,這一下覺得有些頭疼,想要介紹:“程律,這位……”
程白看著邊斜,一扯角,淡淡道:“知道。傳說中那位嘲我專給人渣打司的大作家嘛,久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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