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蔬司衙門。

范閑已經多日沒有來過了，衙門還是像往常一樣人聲嘈雜。

各府采辦將整座巷子占滿，一輛輛原本空的大車駛巷子，而后帶著蔬果滿載而歸。

范閑在巷子口停下，沒有貿然進，畢竟他現在也算是京都的知名人。

他和王啟年在巷口找了一家茶攤坐下，給了茶小二一把銅板，派他幫忙去給戴震傳個話。

沒過多久，茶小二便回來了，后跟著一便服，左右張的戴震。

范閑向戴震招招手，將他招呼著坐在了對面。

戴震見到范閑，眼底還帶著一些畏懼，他想起了上次監察院的一日游。

范閑做事直接，開門見山便問道：“戴大人，最近你這里能聯系到宮里嗎？”

戴震在來的路上，大致就知道了范閑此次前來的目的，點點頭道：“能，公里的貴人每天都會吃新鮮的果蔬，這條線，斷不了。”

范閑看著戴震，滿意的笑了：“那就幫忙給你叔叔傳個東西。”

說著，他就從袖里拿出那一張疊好的紙條，遞給戴震。

戴震先是愣了愣，然后才遲疑地接過了紙條。

他不是個傻子，范閑畢竟為監察院提司，現在卻親自找他幫忙傳遞消息，想必一定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要是一個不當心，只怕他叔侄的人頭就會落地。

戴震又想到自家叔叔上次因為范閑，已經從淑妃宮里的管事太監，貶到了浣局養老，他心里難免有些害怕。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先看看。”

范閑自然看出了戴震的猶豫，笑著說道。

戴震聽聞，后背猛地一涼，連忙擺手：“不不不，小范大人請放心，這東西一定會送到我叔叔手上。”

說著，就當著范閑的面把紙條藏在了袖中。

范閑見狀，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繼續道：“宮里要是回了信，就送到棋盤街十四號的常家棺材鋪，記住，要你親自去。”

戴震連連點頭：“下明白了。”

范閑思索了一會兒，又轉頭對坐在一旁的王啟年道：“回院里之后，把戴大人在城西那座宅子從庫檔上劃了。”

王啟年聽聞，笑著點點頭。

戴震聽到這話，卻差點從座位上竄起來。

范閑說的那座城西的宅子，是他用這些年的城西那宅子，是他找了三個人轉手，用這些年的貪墨錢買的，就連地契上寫的都是與自己不相干的人的名字，監察院怎麼連這都能查到。

想到這，戴震臉上笑容更加阿諛，他知道這是范閑在是好的同時警告自己，當即暗暗下決心，這件事一定要辦好。

范閑不再多言，朝戴震點點頭后就起離開了。

范閑二人一直走了兩條街后，原本朝著監察院方向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轉而繞了一圈，重新回到了距離檢蔬司不遠的一暗巷里。

暗巷中，葉仁徒手站著，邊卻躺著一個中年人，看著，像是一名匠人。

葉仁看到范閑走來，走上前慚愧地解釋道：“大人，消息并沒有傳出去，只是對方服毒自盡了。”

范閑未說話，只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面龐已經黑青。

他三兩步便走到前方的巷口，仔細觀察了起來。

卻發現，巷口被人用一些廢棄的磚石擋著，其中幾塊被人挖開，從孔去，正好可以看見檢蔬司的大門，就連巷口的茶攤，也在視線范圍。

范閑轉往回走，又對王啟年吩咐道：“把人帶回去查查，順便讓一的人把檢蔬司周圍排查一遍，作小一些，不要驚了別人。”

走到葉仁邊時，拍了拍他的肩膀：“葉大哥，走吧，這些探子手段詭譎，你不擅長對付也沒什麼的。”

葉仁聽聞，絡腮胡子了，沉默地跟上了范閑的腳步。

王啟年則留在了原地，理著尸。

申時初刻，范閑正在監察院坐鎮，就收到了宮中的回信。

傳進宮里的紙條，被人重新傳了回來，上面的涂，被人補了幾筆。

范閑記住了上面的圖畫，便將紙條投進了桌邊的燈盞里。

范閑看著紙條被迅速燒灰燼，拔出柏影短劍挑著灰燼，抬頭看向王啟年：“二皇子被留在了乾德殿，殿門由洪四庠守著，侯公公正在審問范無救與辛其。”

這些都是他從紙條里的消息，他早先和淑貴妃約定過，用一套語傳遞消息。

語只有他們二人知道，正因為這樣，在茶攤的時候，他才不會擔心戴震會打開紙條。

然而這時的王啟年，在聽到范閑的話后，當即就愣在了當場。

他雖然是個小人，但并不代表他不聰明，相反，有的時候，他聰明的有些嚇人。

就像現在，一聽這話，他就知道，慶帝真的惡了二皇子，二皇子就算不死恐怕也得元氣大傷。

可是若真的那麼簡單，范閑大可將報放在心里，暗中等待著好戲就可，完全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想到這，王啟年看了看左右，沒有發現什麼人，便來到范閑邊。

“大人，在這件事中，我們該怎麼自？”

王啟年刻意低了聲音問道。

范閑贊許地看了王啟年一眼，收回柏影短劍，緩緩開口：

“陛下既然已經開始審訊范無救和辛其，那就只有兩種可能了——要麼是二皇子肯定陛下查不出來什麼，所以死扛到底；要麼就是陛下已經不再信任二皇子，所以打算自己找出真相。”

“淑貴妃傳來的紙條上還有一句話，——二皇子被人設計，請我不記前嫌救下他。”

“淑貴妃一向知書達理，平時對于二皇子的一些勾當也是不參與的，也算是位君子，既然開了口，就說明，二皇子的確是被人陷害。”

范閑能說出這些話，出了是基于自己對的了解，還在于上次二人合作的原因。

上一次皇后也是隔絕外聯系，意打三皇子，使太子獨霸皇儲，淑貴妃就找了他幫忙。

雖然表面上說是為了讓二皇子繼續和太子奪嫡，可是范閑在時候調查的時候發現，淑貴妃恐怕是害怕外表忠厚但心瘋狂的太子在大局已定后，對二皇子下毒手，這才會站出來幫二皇子穩定局勢。

事后淑貴妃沒有出賣范閑，就可以證實這一點。

否則，淑貴妃可以有無數種法子讓范閑自己擔上圖謀不軌的罪名。

范閑還在想著，這邊的王啟年了皺在一起的眉頭，努力消化著范閑的話。

過了半晌，他才稍微反應過來，仍然有些不解：“可是大人，從您和二皇子的仇怨、范無救的份行為來看，二皇子就是這場刺殺的幕后指使啊。”

“而且……”

說到這兒，王啟年停下來，小心地看了看范閑的臉，猶豫片刻后咬牙道：“而且您與二皇子已經是不死不休的狀態了，他這次要是不死，難免回頭反咬你一口。”

“就算他是被人陷害的，您也可以不手啊。”

王啟年說的這話，就相當于直接說要對二皇子下手，這對于一個小人來說，可謂是犯了大罪，也難怪說之前猶豫那麼久。

這邊范閑聽了，卻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怎麼能肯定，真正的幕后黑手只是拿二皇子當作障眼法，實則真正的目的是在我呢？”

范閑一字一句的說道，目認真的看著王啟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