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臺上去，但見百道繩索連著戰船與沖鋒舟，水師的兵攀在繩索上，手腳並用，引上行，手之敏捷，作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高臺上不知何時靜了，百張著，看著這一幕戰船相連、百索渡人的壯景，目瞪口呆，以致於竟有那麼一瞬忘了湖裡尚有刺客。

而當數百名刺客冒出頭來時，百艘沖鋒舟上已經空了，再看戰船上，無數森冷的箭矢正對準湖麵，弓弦已滿，隻待殺的軍令！

北築臺上卻傳來鳴金收兵之音，銅金之聲刺破湖麵森冷肅殺的氣氛，船上的將士們紛紛向湖岸，卻聽湖水裡傳來鬨笑聲，那數百名黑刺客紛紛扯下了臉上的麵巾，為首的竟是劉黑子，年一張黑黢黢的臉，笑得欠揍又開懷。

“劉都尉？”

“怎麼是你們？”

“這演哪一齣呢？”

這是在演哪一齣，百們也一肚子疑問。暮青卻沒做解釋，隻是著湖麵，韓其初自北築臺上下來，來到邊站定，沒多久，大小戰船便駛來了岸邊，將士們下了戰船，劉黑子率數百扮演敵軍的兵勇們走在前頭，上了岸便跪稟道：“報都督！水師觀兵之典的演練專案已完！”

演練！

章同等四大營的軍侯隨後上岸，侯天直翻白眼，他練時被暮青不知修理了多回，還是子不改，直言不諱，“我說都督，軍師，不帶這麼玩兒的！末將們咋沒聽說有演練？”

韓其初隻笑不語。

暮青坐在馬上淡聲道：“你們如若事先知道，我又怎知你們練了一年，練出來的是花架子還是真本事？”

侯天一聽這話，一臉笑，問：“那都督說說看，末將們到底是花架子還是有真本事？”

暮青掃了眼岸上的萬軍，目欣，淡淡笑道：“乾得好！”

將士們聞言昂首，軍姿似驕，剛剛水的將士們袍甲噠噠的，竟沒人打哆嗦，反倒咧笑得甚是快意。

章同笑容溫暖，道：“黑子演得不好，若真是敵軍，怎看得懂我們的旗語？”

湖裡一冒出數百人來，他就覺得奇怪，閱兵大典前夕，軍營裡佈防嚴得一隻山雀都飛不進來，幾百人又是怎麼潛進來的，還在水裡憋了這麼久？

除非是自己人扮的！

自觀兵大典開始，到大小戰船駛進月牙灣，這期間要些時辰，沒人能在水裡憋那麼久，唯有一種可能——他們躲在崖壁附近生草的地方，這時節崖壁附近的山石上，草還是枯黃的，尋草桿兒，潛在水裡便可呼氣。

水師曾經練過水下潛伏偽裝，這是最基本的功夫。

正因有此懷疑，在看見舟陣合圍刺客時，他怕真刀真槍的拚傷了自己人，因此才下令打旗語，命沖鋒舟的人都棄船水。此乃兩全之計，如若刺客不是自己人，那麼水師的人棄船後，沖鋒舟上就隻剩敵軍，到時戰船上萬箭齊發便可滅敵。如若刺客是自己人，麵臨萬箭穿心的險境，自會摘了麵巾表份。

可他沒想到刺客裡為首的人會先他們一步水，這顯然是看懂了旗語，那就八是自己人了，因此他命所有人上船，待對方冒出湖麵後，麵對萬箭齊發的險境，還是隻能表份。

果然，那時收兵的軍令便從北築臺上傳來了。

暮青看著章同，欣更深，頷首道：“事出突然，能識破綻，能行軍令，能設計謀，章軍侯已能為將了。”

想想當初剛從軍時的章同，再看看今日的，他已長了，日後挑江北水師的大梁沒問題。

“嘿！都督就知道誇章同，好像末將們沒瞧出來似的。”侯天的話聽著吃味，其實就是湊熱鬧，“老子當時就納悶，這可是江北，除了咱們水師的人天天恨不得變水裡的鴨子，還能有哪路人馬個個都是潛水憋氣的好手？”

他一把將劉黑子給鎖著脖子攬了過來，問：“你小子老實代，你們今兒是不是藏在崖壁那兒了？那潛水和偽裝的功夫咱們可是練過的。”

劉黑子靦腆一笑，算是預設了。

“行啊！你們這些小子功夫見長啊！一大早就貓那兒了吧？大半個時辰有了沒？”侯天嘖嘖地問，劉黑子的水若在軍中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他當了都尉後，手下那一個營的兵皆是水拔尖兒的，都督和軍師專門為他組建。

這一個營的兵都他孃的跟水鬼似的，一個比一個能潛，今兒潛的時辰比以往更長，功力竟又見長了。

劉黑子撓了撓頭，依舊靦腆地笑著。

“還有，你們這幫小子膽兒也大的，這扮刺客的事兒也敢幫都督和軍師乾，就不怕老子們看不出你們是自己人來，把你們都刺蝟。”

“不會的，軍師說了，如若有險，表明份便可，他也會及時鳴金收兵的。”

“軍師的話你也敢聽？軍師是出了名的能坑人！”

“軍侯不可無禮，都督早有軍令，在軍中見軍師者如見都督……”

“得得得，開個玩笑，你小子怎麼還這麼死板？”

湖岸上，水師的將領們笑鬧著。

高臺上，百也聽明白了，鬧了半天本就不是刺客，而是暮青把自己的將士們都矇在鼓裏，在觀兵大典上來了出演練！

如此大事，為何不事先告知朝廷？

方纔以為有刺客，他們出了好大的醜，這丟的可是大興的臉麵！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若提前得知，興許今兒這觀兵大典就看不出門道來了，也沒這驚嘆之了。

今日觀兵，江北水師真乃一鳴驚人，一支練了僅一年的新軍，本以為能有花架子就不錯了，沒想到竟有真本事！

兵勇無令不，聞鼓而行，見旗而進，聞金而收！將領遇敵不，能識破綻，能明形勢，能製兵策！全軍軍容整肅，軍威迫人，軍紀嚴明，這哪是新軍？分明是一支軍！

回想方纔遇敵時，那些穿甲袍還能在水裡遊得魚似的兵，那些攀梯渡繩敏捷驚人的兵，那些浸在春涼的湖水裡潛水偽裝的兵……方纔的演練雖有破綻，但將領有能識破綻之智，兵勇之能亦是真本事，如若讓這支銳之師的刀鋒上沾沾，經歷幾回戰事，此師恐怕想不揚名天下都難！

有人看向元相國，觀此盛典，心中已生遲疑。相爺真打算卸磨殺驢？這週二蛋雖然不討喜，但確實是能臣，如若再讓他帶幾年兵，江南興許……

有人卻不這麼想，怪不得相爺要卸磨殺驢，如此能臣，卻非自己一黨，若再給他幾年，江北水師了他的私軍，可就大事不妙了，不如趁早殺了，將這支軍換將的好。

百各有心思，暮青從馬背上躍下來，率眾將士同跪於高臺下，軍拳一抱，道：“啟奏吾皇，江北水師練一年期滿，四營軍侯諸將皆在，請陛下檢閱！”

步惜歡慵懶一笑，目含斥，這事兒連他都瞞著，想必是想給他個驚喜。他確實驚喜，一年練出一支兵來，除了未經戰事，論軍威軍紀，比士族之師龍武衛強得不止一星半點兒，他驚喜之餘難免有些疑懊悔。這一年練兵，他練功，為了今日，忙得連那個鬼故事都沒問。

初春的湖水雖已化凍，但湖岸的地上還有些涼，步惜歡不忍暮青久跪，因此諸般心思隻在心頭一掠，便要出聲讓平。

話音未起，忽聽一聲大笑！

呼延昊起，走到高臺前方，一墨袍，袂隨著步子翻飛，見神鷹翱翔，恣意如狂。他走到高臺前站定，低頭著下方率領眾將跪著的人，那人彷彿跪在他麵前，俯首稱臣。

男子心甚好，贊一聲！

“彩！不愧是孤王看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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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