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這邊要宮的除了宋巍夫妻，還有老太太宋婆子、宋元寶小兩口和許登科。

負責車馬的小廝照著上頭的吩咐準備了兩輛寬大的朱華蓋馬車。

宋巍、許登科和宋元寶一輛，宋婆子、溫婉和葉翎一輛。

溫婉昨夜一宿沒睡，本想趁著宮途中在馬車上瞇會兒，但又想到什麼，看向葉翎，晦地問了幾句關於昨夜的房花燭。

不知道宋巍已經提點過宋元寶，擔心年輕人力旺盛把持不住壞了規矩。

葉翎聽著婆婆問話，雙頰飛霞，左手著右手指尖，有些無措，低下頭回道“昨天夜裡相公病了，什麼都沒有的。”

“啊？”溫婉嚇一跳，“病了？”

先前在榮安堂敬茶，也沒見元寶臉不好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葉翎就說“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起燒，額頭燒得滾燙，我說去請大夫，他非不讓。”

“然後呢？”

“然後相公讓香凝給他備了一桶冷水，去泡了泡，回來睡上一覺就沒事兒了。”

早已經人事的溫婉“……”

忽然不知道該怎麼把這話往下接，下意識去看婆婆，就見宋婆子向來繃的臉上難得的出一尷尬。

葉翎察覺到不對，聲音放低不，“是不是我哪兒說錯了？”

宋婆子咳嗽一聲，“既然好了，那就不必管他。”

溫婉也道“若是還病著，晚上讓他搬去書房住也行，你才剛過門，可別沾染了病氣。”

葉翎還是堅持道“要不一會兒回家，我讓香凝請府醫來給他看看吧。”

溫婉噎了噎，“呃，你要是能說服他看大夫，那也。”

……

禮部的作很迅速，這才一天不到的工夫，就把上清觀的玉清真人請來，眼下正帶著弟子做道場。

跪在靈堂的，是皇室宗親，公主除了在封地的那幾位路程稍遠，近的都趕來了。

靈堂外跪的，是朝堂上資歷極老的文，武跪在乾清門外。

命婦們另有跪，溫婉幾人一宮，就被董皇後邊的辛嬤嬤帶著去了。

巳時一刻，由鴻臚寺卿念祭之後，宣景帝進香哀悼，百開始哭臨。

乾清門的哭臨聲一傳出，外麵隨哭的命婦們便跟著哀嚎起來。

前後哭了有半個時辰。

哭臨結束後，崔公公捧出詔，先讓閣和六部鑒定了真假，這才送回去請宣景帝宣讀。

趙熙的作息時間向來規律，昨夜一宿沒睡，這會兒有些神不濟，他坐在龍椅上，撐著額頭，吩咐崔公公，讓鴻臚寺卿上來念。

鴻臚寺卿弓著子，從崔公公手中接過詔，站在趙熙旁邊，清嗓之後大聲唸了起來。

因著趙熙已經登基，所以太上皇的詔裡沒再談及傳位問題，而是提及了蘇家那個孩子，揭了九黎族天選之子的。

太上皇說，他駕崩以後，著人將天選之子送回西疆封王。

鴻臚寺卿剛唸到這兒，百臉紛紛變了。

誰能想到，近來被坊間傳得沸沸揚揚的那隻“妖”，原來不是妖，而是九黎族的天選之子，他的眼睛之所以異於常人，是因為先王傳。

甚至於，九黎族認為跟先王一樣瞳的孩子都是天選之子。

也就是說，蘇家養子其實是九黎族的信仰。

臣子們麵麵相覷過後，討論開來。

“當初我大楚攻打西嶽那一戰有多辛苦，邊境百姓都眼睜睜看著的，好不容易滅了西嶽收服九黎族，怎能讓他們封王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九黎族擅巫蠱，為免出巫蠱之禍，就更不能把天選之子放回去了，理應牢牢攥在手裡充當人質以轄製九黎族，放他回去，無異於放虎歸山。”

“還請陛下三思啊！”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都落到趙熙這個新帝上，盼著他能盡快拿個主意。

鴻臚寺卿也看了過來。

趙熙麵淡淡，抬手示意他繼續往下念。

“肅靜——”

鴻臚寺卿一聲高喊，收住了眾人的聲音，他接著先前的尾開始念。

詔上第二條，贊譽了齊皇後的賢良淑德，說這麼些年養育宣景帝有功，理應得賞，隻不過，齊皇後自打落水之後子骨就不大好，若有一日不幸追隨太上皇去了，便賜與太上皇合葬，的榮，恩及後世，齊氏爵位世襲罔替，另外，齊家子弟若想仕，直接免考賜舉人功名。

這樣的安排，哪裡是防著齊皇後會一命嗚呼，分明就是要去死！

嗅覺靈敏的那幾位大臣已經反應過來，太上皇這是打算徹底斷了齊氏坐大的可能，封個毫無實權領食邑的爵位給你當，再白送你族子弟一個舉人功名，至於能否考上進士朝掌權，照樣還得憑本事。

說來這“榮”聽著好聽，事實上，齊氏除了撈個皇親國戚的勛貴名聲，能讓家族兒嫁得像樣些之外，其他的都是扯淡。

可即便如此，齊皇後那條命還是得搭進去。

正所謂雷霆雨皆是君恩，太上皇要繼後死，就算是不給齊家一分好，繼後照樣得死，你齊家人還得跪地謝恩。

不得不說，太上皇這招是真狠，六親不認。

百們竊竊私語完，去瞄宣景帝，卻見這位帝王穩坐龍椅不如山，那清俊寡淡的麵容上，自始至終就沒見興起半點波瀾。

也不知是他提前就知道了繼後會死，還是就不在乎繼後會死。

鴻臚寺卿的聲音還在繼續，詔上第三點，代了太上皇駕崩之後，任命太常寺卿宋巍為帝師，輔佐新帝治理朝政。

這一點，連宋巍自己都沒想到，百更是驚愕紛紛。

冬至之時，但凡參與勤王護駕的都得了封賞，唯獨宋巍沒靜，當時朝堂上就有猜測，要麼是熹帝病得太重一時忘了宋巍，要麼就是還有後續安排。

果不其然，軸的纔是重頭戲，給宋巍的封賞，直接挪到詔上去了。

帝師，這得是多大的殊榮？

便是閣這些爬滾打了幾十年的老油條，都沒誰有機會給新帝當老師。

宋巍對於他們而言，隻是個剛場沒幾年的小新人，然而人家就是爬到了這個位置上，不管太上皇是看中了他的才華，還是覺得把新帝給自家人更為放心。

總而言之，宋巍是人生贏家沒錯了，讓人羨慕不來，嫉妒都變得無力。

趙熙心中生出訝異。

當初董文博突然致仕，他還以為老師是考慮到閨即將為太子妃，有自知之明，主退出朝堂紛爭以保全家族，不想，父皇這步棋竟然是為了讓宋巍上位。

那麼，父皇之所以會看中董晗，就有了合理的解釋——隻有董晗坐上高位，董文博才會心甘願致仕，董文博致仕了，宋巍這個帝師才能名正言順地上位。

父皇這步棋，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下的呢？是當年甄選太子正妃和側妃的時候，還是更早？

如果是楊雪茹被欽定為正妃，董晗被選為側妃的時候父皇就在下董家這步棋，那麼他的心思也太可怕了！

不，不對，應該是九年前父皇親自去坊間選輔臣苗子的時候，就已經佈下了這局棋的開端，甚至是更早，早到讓董文博這個輔佐皇帝的太傅來給他一個皇子當老師，早到預設四歲的董晗宮與他相識。

所以說，自己的帝王路其實是父皇早就鋪排好的，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再立別的皇子為太子，不管中間發生什麼變故，最終的結局一定會照著他設計好的軌道走。

譬如帝師宋巍，譬如皇後董晗。

著上前跪地領旨謝恩的宋巍以及跪在不遠的董晗，趙熙狹長的眼眸裡目復雜。

他想到了在董晗之前的那幾位，薛銀歡、齊萱、挽秋和楊雪茹，每一個都以不同程度的原因跟他離了關係。

這其中，未必沒有父皇的手筆。

許多事，細思極恐。

有生之年，趙熙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父皇除了疑心病重之外，還老謀深算，心思深到令人不寒而栗。

旺夫小啞妻溫婉宋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