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董晗已經累得隻想昏睡過去,腦子裡卻浮現了先前念春繡冬二人的話,於是又撐著眼皮,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然後沒過多久,就見到了趙熙踢被子,踢完之後一團,腦袋直往高高的方枕上拱,頭發漸漸地纏在一塊。
不得不說,這個睡姿像極了嬰兒。
看到這樣的趙熙,誰能想象他是白日裡周正謹嚴的年天子?
這應該是他最為鬆快的時刻,不用繃著,不用殫竭慮持國政,不用承來自各方麵的力,不用想很多不願意想的問題。
董晗覺得,這應該是他在睡夢中對白日裡神力的一種宣泄。
但,也隻能在夜裡踢踢被子宣泄,何其讓人心疼。
董晗眼神了,探輕輕將被子拉回來替他蓋上。
約莫過了一刻鐘,趙熙又開始踢。
除了拱枕頭之外,他還會抱著枕頭睡,以往一張床上是兩個枕頭,他拱了一個,再抱一個,可今夜,另一個枕頭被董晗占了,他無意識地手去尋,卻剛好抱到董晗。
大概是臨睡前喝了酒的緣故,他今夜睡得格外沉,抱錯了也沒察覺,就那麼圈著又睡了過去。
這個時候的趙熙,在董晗眼裡就是個需要娘親哄著睡的嬰孩,拉回被子之後,輕輕哼起了小曲兒,聲音綿而又讓人到安寧,趙熙圈在腰間的手慢慢垂了下去,睡得好似比先前更沉更安靜了,沒再踢被子,也沒再拱枕頭。
次日趙熙醒來時,董晗已經坐在鏡臺前描眉,從銅鏡裡看到床榻上的人有靜,董晗回頭,沖著他淺淺一笑,“陛下醒了?”
反應過來自己昨天晚上後半夜竟然沒有及時離開而是宿在翊坤宮,趙熙想到什麼,瞇眼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手了把頭發,竟然沒怎麼。
他有些意外,“你昨夜焚的什麼香?”
董晗道“知道陛下不喜,臣妾這兒沒焚香,隻讓人摘了幾支橘枝進來瓶去味,陛下若是覺得味兒重,臣妾這便撤出去。”
沒有熏香,那他為什麼會睡得這麼穩?莫非是那杯酒?也不對,皇後沒有這麼大的膽子給他下藥。
趙熙想不明白其中關竅,但他昨夜的確睡得很好,便搖搖頭,“不用了。”
“那,臣妾給陛下更。”
董晗說著,走到趙熙後,從落地架上將他的袍一件一件套上。
等趙熙去上朝,董晗才鬆口氣,歪在次間的榻上小睡了一會兒,得虧這宮裡沒有其他妃嬪,否則一個個的要來請安,哪有時間睡。
……
宋家這邊,宋元寶也是早起就坐著轎子去了翰林院,葉翎穿戴穩妥之後,去了榮安堂,正巧溫婉和二郎媳婦在,就順便給婆婆和二伯孃也請了安。
葉翎房裡的元帕,一大早香凝就送來了,溫婉和宋婆子都看過,眼下見走路有些虛浮,溫婉不免心疼,讓免禮,別請了,心中暗罵元寶這臭小子不知節製。
葉翎道了謝,在一旁的圈椅上落座。
宋家以前沒有晨昏定省的規矩,可是擴府之後,漸漸地人多起來,不立個規矩,下人們乾活兒都不麻利了,尤其是二房那邊,要是不拿規矩著,隻怕十天半個月也不會來一趟榮安堂。
到了現在,宋婆子已經習慣了每天早晨黃昏時分,兒子兒媳都會來院裡給請安陪說話。
看了葉翎一眼,宋婆子道“年上謝家送了些燕來,我還沒過,雲霞一會兒拿去後廚,讓們燉好送到元寶媳婦那兒,好好滋補滋補。”
雲霞忙應聲。
葉翎紅著臉,“謝謝祖母。”
宋婆子掀掀眼皮,“趁著這兩日盡快把子調理好,否則再過幾天回寧州你吃不消。”
葉翎聞言,愣了下,看向溫婉。
溫婉笑著道“寧州之前遭了難,宋家宗祠沒了,如今族人東分西散的不樣子,老太爺老太太唸叨好久,說你公公中了進士當上都沒回鄉祭過祖,是時候空回去一趟,正巧,元寶也中了狀元,他們父子倆都該回寧州告祖宗,剛我們還商量著日程,你就進來了,如今也說給你聽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
葉翎沒去過寧州那麼遠的地方,不過聽宋元寶提起過,說因著路不好走,得在路上耽擱大半月才能到。
葉翎雖是自小被養,卻沒有被養得貴不得一丁點兒苦,尚未出閣時沒鍛煉。
“我沒問題,要準備些什麼,母親和祖母隻管吩咐,我一會兒回去準備。”
宋婆子說“府上下人那麼多,不能出錢讓他們白吃飯,該乾活兒的還得乾活兒,該準備什麼,自有他們去辦,你隻管把你自個兒帶上就了。”
這時,二郎媳婦嘆道“當年我們離開的時候,縣城鄉下都倒塌得不樣子,如今也不知道變什麼樣,仔細算算,竟是好幾年沒回去了。”
“祖籍不能沒有房子。”溫婉道“這次回去就好好看一宅子買下來,將來回去也有個正經落腳的地方。”
“是這麼個理兒。”宋婆子很是贊同,“宗祠要重建,宅子也得買,不管三郎當了多大的,寧州始終是他的胞之地,做人還是不能忘本。”
又吩咐二郎媳婦,“等二郎下衙,你就跟他說要想辦法向衙門告假,去寧州路程遠,咱們又是拖家帶口的,了一個月回不來。”
二郎媳婦點點頭,“府衙這段日子沒什麼答案,二郎應該能告準假。”
宋婆子的目又挪到宋琦上,“再有兩個月你就要結業了,學裡也不準請這麼久的假,到時候你就留在京城好好念書。”
宋琦本來就沒想過要去那土不拉幾的鄉下,可是聽宋婆子直接讓別去,就有些惱,“既然是祭祖,三嬸嬸家連柒寶都能去,我為啥不能去?”
說著了鼻子。
葉翎這才注意到,宋琦的眼圈一直是紅的,像是剛哭過一場。
宋婆子懶得搭理,“你要是能告假,沒人攔著你去,到時候學不讓你結業,你最好是別怨誰。”
宋琦小臉僵了僵。
手指攥著帕子,眼圈更紅,瞧著委委屈屈的模樣。
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葉翎不好問,等隨著婆婆除了榮安堂,才小聲道“我先前見二妹妹緒不對,怎麼了?”
溫婉笑著搖搖頭,“你謝正表叔家的長子謝峰最近不是在議親麼,多人給他牽線他都沒同意,竟是看上了咱們二房的琦琦,你姑祖母拗不過他,隻能依了。這不,早早就讓人送帖子來說這事兒,老太太自然是想結親上親,覺得可行,就有意把琦琦許配給謝峰,琦琦不樂意,先前在榮安堂又哭又鬧,老太太也沒鬆口。”
葉翎聽著,若有所思。
謝峰這個人見過,和宋元寶剛親那會兒常來,長得俊的一個小子,人瞧著也老實,見人就笑,格外真誠,沒想到,他竟然喜歡舅舅家的兒。
“那二伯孃態度如何?”葉翎問。
“你二伯孃啊,不好說。”溫婉搖搖頭。
……
西院,翠華軒。
宋琦一回來就把花梨木茶幾上的杯子摔得碎,紅著眼看向二郎媳婦,“娘,憑什麼啊?憑什麼大姐能嫁個進士,我卻隻能嫁給謝峰那個土包子,打小一塊兒長大的,他家有什麼我還不知道嗎?我不嫁!我就是不嫁!你想辦法把這樁親事給我推了!”
二郎媳婦心裡也有些惱,原本以為傍上三郎,自家閨便鍍了層金,宋琦的夫婿就算不是王公顯貴,起碼也不能比大婿梁駿差到哪兒去,沒想到,老太太直接拍板讓宋琦嫁給謝峰。
剛得知謝家有意聯姻的時候,二郎媳婦險些嘔出一口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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