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死諫

當文敗山走到殿前的時候，小秦子特意低聲道了一句：“文大人，聖上今天連晚膳都冇有吃。”

文敗山心中一沉，凝重地點點頭。

走進殿中，他看到伏案而作的建業大帝。

建業大帝看到他，忽然歎息一聲，將手邊的一堆奏摺，都推得四灑落。

“聖上……”

文敗山有些擔憂地開口。

“文卿啊，你說朕這麼多年來，都做了些什麼啊！”

這一刻，這個雄才大略的帝王，臉上居然出了一抹自嘲的神，道：“朕日夜批奏，恐政事貽誤，朕選賢與能，力行革新……但是這大羲國，卻還是這般，這般……”

他的腦海中，回想起今日李凡所說的那些。

一字一句。

皆如刀！

每一刀，都紮進了他這位帝王的心中。

那些，都是他的心啊。

二十年間，勵圖治，卻換得江山凋零蒼生苦！

誰能不氣餒、不失呢？

尤其是，他絕不是一個聽不進去諫言的昏君，更不會自欺欺人。

他明白，李凡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聖上，請恕臣無禮！”

文敗山深深一禮，道：“於臣之見，大羲國國祚，二十六年前，就已近絕，若無您，先帝恐為末代帝王，大羲，將淪為胡人蹄下之土！”

“您，已是力挽天傾，再續帝國！”

“但是，您麵對的，是已經三百餘歲的大羲。”

“李凡說，大羲病了，但是在臣看來，這病，絕非一朝一夕所能，而是三百年間不斷堆積而，二十六年前，就是大病發作的時候。”

“可幸的是，天下有您，有武將軍、右相。”

“所以，大羲國才能綿延至今。”

“雖然或許還有很多不儘如人意的地方，但是與二十六年前相比，已經是天地大變了。”

他誠摯地開口。

他的話語，讓建業大帝的臉上，稍稍有了一抹安。

“但是，這並不是朕推卸責任的理由。”

建業大帝搖搖頭，道：“僚、世家、商人合流，早就已經是帝國之疾，而朕，始終冇有對之刀啊——”

他歎息著，道：“朕用晚膳之時，見食盛，山珍海味，卻忽然響起了李凡今日所說的那關日初，為一縣令，卻連好服也穿不上，包子也吃不起……朕實無口腹之慾。”

“若天下員都能像關日初一樣，心繫百姓、克己奉公，朕複何憂？蒼生何憂？”

文敗山聞言，卻忽然聽出了一抹彆樣的意味。

他試探著道：“聖上，或許吏治……當革興？”

建業大帝卻是微微一歎，道：“吏治，向來為治國之難！”

“李凡是給朕提出了一堆的問題，但這些問題，怎麼去解決？誰來解決？”

“他，冇有給朕答案！”

“朕，不喜歡這種覺。”

文敗山心中恍然大悟，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難道今日在朝堂之上，聖上之所以不給李凡授，是因為李凡述職中冇有給出答案？……

更或者，聖上今日的大怒，並非針對李凡，而是……針對李凡所說的天下員？！

他忽然發覺，自己似乎……本不夠瞭解李凡，也不夠瞭解聖上！

如此說來，今天李凡的行為，他似乎也想通了，為什麼李凡會如此瘋狂，不顧一切……他是在拚啊！

拚儘一切，哪怕是上自己的政治前途，甚至家命，而他賭的，就是皇帝不會因為上的憤怒而廢了他或者殺了他，而會理智地去重視他所說的那些事……

回想起來，他心中都還是陣陣忐忑！

太大膽了！

這麼想來，李凡今天的行為，無異於死諫啊……

如果聖上是個昏君呢？

如果聖上心理不夠強大，無法承他的攻訐呢？

如果聖上心狹隘，雖然重視了他所說的問題，卻還是殺了他呢？

他憑什麼這麼孤注一擲？

憑什麼？

什麼著他這麼做？

他忽然想起了李凡在朝堂之上，始終都那麼淡然，角始終帶著微笑。

他已經準備好了接一切？

無論是持劍拚殺，還是死名滅？

李凡，究竟是為了什麼……他心中一陣複雜……

“朕讓你來，是讓你去考察考察那個關日初的。”

這個時候，建業大帝已經接著開口，道：“若可用，好好用一用。”

“當今世上，赤誠之人，太了。”

聞言，文敗山深深一禮，道：“臣明白了。”

建業大帝的話，讓他更加確定了方纔的猜測！

如果建業大帝真的惱怒李凡了，怎麼會去用李凡所看重的人呢？

這，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是在幫李凡滿羽翼啊。

把李凡看重的人放在合適的位置上，是為了他日李凡更好的去做什麼事麼……

他忽然嗅到了暴風雨來臨前的一味道。

他退了出去。

而殿中，建業大帝兀自喃喃著道：

“你要的，朕都給你。”

“但朕要的，你也得給朕！”

……

此刻，李凡和**堂，也逐漸回到了京安館。

在車上，**堂已經收到了訊息，知道了朝堂之上發生的事。

他深深一歎，道：“你在賭！”

“賭命啊……”

他對麵，李凡笑了笑，道：“將軍您不也是在賭麼？如果聖上偏向主和派呢？那您不也得回揚州去麼？”

**堂苦一笑。

……

兩人抵達京安館前。

“聖上不是昏庸之輩，縱然今日一時被憤怒所矇蔽，憑你的才華，他日也會再次讓聖上看重的，但，今天聖上已經放話了，非進士，不與授，你也得好好準備科舉了。”

臨彆，**堂囑咐了一番。

科舉，始終是一條避不開的道路。

可以說，李凡已經嚴重限於“學曆”了，舉人功名可以授，但是例之下，從未有過舉人做到四品的。

李凡能抵達從三品，已經是一個奇蹟。

這種奇蹟，也是因緣巧合造就的，因為皇帝推行的稅改新政需要李凡，所以纔會為他破格。

但皇帝不可能無限製地提拔李凡，那樣子，會破壞科舉，天下讀書人也會寒心的。

所以，想要繼續加進爵，李凡不好好讀書考功名，那是不行了。

“我倒是認得翰林院的一兩位大儒，要不要我為你引薦，拜訪拜訪他們？”

**堂關心地發問。

科舉之前，能找翰林院中的大儒指點指點的話，必然是益匪淺。

但是李凡卻連忙搖頭，拒絕了。

翰林院……當初周文淵找的黎江白，就是翰林院的大儒，為了將李凡扼殺，對方老臉都不要了，誣陷李凡抄襲他來著……

對讀書人聚集的地方，李凡一向是敬而遠之，何況雙方還有前怨。

“好吧，那你也得好好備考了。”

**堂歎息了一聲。

**堂去了館所，李凡也前往自己的館所。

剛剛走到自己館所前，一來卻就見到小六子正在和周湧元爭吵。

“怎麼了？”

李凡走過去發問。

小六子憤慨地道：“大人，這老小子欺人太甚，居然要把咱們趕出地字號館所……”

李凡眉頭一皺。

周湧元皮笑不笑，道：“李大人，實在不好意思，按照例，隻能給您安排玄字號的館所，玄字地十八號已經給您打掃好了，辛苦您搬一下吧。”

“媽的，昨天請我家大人來也是，現在趕人也是你……信不信老子一把火給你燒個乾淨！”

小六子憤怒非常。

但是，李凡卻是止住了小六子，道：“既然不合規矩，那李某搬了也就是了。”

他自然明白，肯定是宮裡的訊息傳開了。

昨天對方諂、獻殷勤，不過是認為李凡前途無量，如今李凡卻前途無亮，對方翻臉，也不過是世態炎涼中的正常舉。

小六子，聞言，憤憤難平，但李凡已經發話，他也隻好將東西收拾了。

幾人隨即離開，朝著玄字號而去。

他們離去後不久，周湧元恭恭敬敬地將淩元正請來了這個館所。

“淩大人，館所已經給您清掃完畢，還用了廟裡的開熏香，您放心，一定不讓姓李的晦氣到您！”

周湧元一臉的諂！

淩元正看著李凡等人離開的方向，出了一抹冷嘲的神，道：“不自量力的東西，也敢和我作對！”

“彆忘了還有那什麼關日初的。”

他又給周湧元提醒了一句。

如今得勢，該打擊報複的，他絕對不會放過。

“放心，已經讓那窮小子滾到黃字第八十八號了，讓他去和蟑螂老鼠作伴吧，哈哈哈哈！”

周湧元肆意大笑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