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的五月，不是後世的五月。

大魏隻有一個曆法，是程卿沒穿越前很不習慣的『農曆』，說是五月份，擱穿越前就是公曆六月，一年裡最熱的幾個月正式開啟。

這裡沒有空調和電風扇，納涼全靠扇子。

有錢人家可以丫鬟打扇，夜裡再穿的些，也就熬過了炎炎夏日。

再有錢一點可以在室放冰降溫——冬天儲冰夏天使用，多奢侈呀。

可惜兩種法子程卿都用不了。

連家裡買來的丫頭都不敢完全信任，如何敢穿的輕薄讓五房的下人打扇？

至於用冰降溫，隻要開口，五房的下人肯定會儘力滿足……但程卿不敢賭，大考之前要的不是，而是千萬別貿然改變生活習慣，比如忽然大吃一頓，腸胃不了負擔在考場上拉肚子，那真是得不償失。

貪涼用冰也是，晚上睡得舒服了，一冷一熱冒咋辦？

忍吧。

忍到什麼時候考完，也就無需再忍了。

至於院試考完，將來還要鄉試、會試的事實，程卿暫時逃避了。

不敢細想，越想會越不平。

本來有極優渥的質生活，一朝穿越要從底層往上爬，不鬱悶纔怪。

程卿說天氣熱，族兄程瑁還笑：

「五月算什麼熱，將來鄉試在八月，白日裡烈日灼灼，考生們都在小號房裡，還要自己生爐子做飯，日頭加爐火，那纔是煉獄般的煎熬！」

「你真會安人。」

那麼多人吃喝拉撒全在一排排小隔間裡解決，再被八月的烈日一曬，那酸爽的複合氣味，程卿想想都要吐了。

程瑁大笑，「小郎你覺得是折磨，卻不知有多人願意接折磨，那可是鄉試，考過了就是舉人，和舉人功名相比，縱在煉獄裡呆幾天又算什麼？」

程瑁比程卿要大兩歲，是程氏三房的子孫。

程卿這一輩的程氏男丁起名都從「玉」，隻有程卿和大家不同。

十六歲的程瑁提到鄉試，眼裡流出嚮往，程卿也不覺得天氣熱了。

院試終於到來。

不同於縣試、府試，院試的過程更簡了，隻有正試和複試兩場。

正試考完，所有通過的考生座位號會被寫在圓形榜單上，一圈圈排列，並無排名之分。

中案者皆可參加複試，複試才會有排名，頭名仍稱『院案首』，或者直接做案首……至此，大魏科考的初級階段就全部完，通過院試是秀才，走到哪裡都能自稱『讀書人』而不被人打臉。

正試一場程卿還沒什麼覺，反正也沒有排名，隻要在榜上就行。

等正試放榜，和程卿同來的幾個族兄都在榜上。

程卿就覺得今年的院試果然難度不高，沈學道彷彿已是一個連都被眾考生們下來的NPC，易推倒。

結果到了複試，拿到試卷有點懵。

先前的想法太天真了！

一省的學道，哪有那麼容易糊弄。

這出的都是什麼題啊！

走出考場，程卿的腳步在發飄，程瑁幾人都麵如白紙，更有的泣聲傳來。

是周恆。

丁九班的同窗周恆，同樣通過了府試升到了丙字班。

他在書院裡績一向也不錯的，院試的複試考完竟緒崩潰哭了。

程卿走過去拍拍他肩膀，周恆不好意思拿袖子臉。

「我沒事，風太大，沙迷了眼睛！」

胡了臉，周恆快步離開。

程瑁幾位族兄慢慢走過來，同樣沒緩過勁。

「小郎，你和這周恆關係還不錯？」

程卿點頭，「他和崔彥好，崔彥不在南儀，周恆與我走的近。」

程瑁言又止。

什麼和崔彥好，這個周恆分明是跟在崔彥後混吃混喝，在書院甘當崔彥的跟班。

崔彥是商戶之子，周恆甘當崔彥跟班，更是……程瑁幾人原本和程卿不，也懶得過問程卿和崔彥親近。

如今大家關係不一樣了，程瑁很想和程卿談談這事兒，哪知程卿忽然話風一轉，問起複試策論，程瑁頓時汗如雨下：

「別提了，容為兄歇歇，為兄頭疼！」

看來複試這場對程瑁來說也不願回憶呀。

程卿轉移了話題，看著周恆匆匆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給商戶之子當跟班就低賤嗎？

沒有了這些陪吃陪玩的跟班，財富時樂趣都會黯淡幾分呀！

周恆給崔彥當跟班當然是家裡條件不好，這人不怕其他同窗笑話也要跟在崔彥邊，是因為他真的需要崔彥的接濟——在書院，周恆不怕被人瞧不起，心理素質必須是強於同齡人的，複試發揮的不好，周恆居然如此失態。

是時候關心下小老弟了。

朋友妻不可欺，朋友的小老弟……勉強也算的小老弟嘛。

程卿第二天一早就找到了周恆落腳的客棧，正趕上週恆在收拾行李。

程卿驚訝，「周兄，你不等院試放榜了？」

周恆苦笑，「院試前一天我在府城上了人，原來我父親已是病了許久，家裡怕影響我考試一直瞞沒說，好不容易撐到複試結束，我已沒有在府城等放榜的心思了！」

原來如此。

自覺院試最後一場複試發揮不佳，又掛念父親的病，周恆昨天出了考場才會緒失控。

程卿第一反應是周恆在宣都府見的人不安好心，就算周恆父親真的病重，周家都要拚命瞞的事，哪裡到什麼狗屁人多？

周恆當時又不能著翅膀飛回去，幫不上家裡的忙，還影響了院試發揮，多的人其心可誅！

程卿沒勸周恆留下，反催促周恆趕收拾行李：

「周兄先回老家探病要，這樣，周兄把老家地址留下，我這邊也託人尋一尋宣都府的好大夫，看看能否幫上忙。」

讓周恆先啟程，找到好大夫再把人送到周家去。

周恆激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程瑁幾人得知，看程卿的表很無奈：

「小郎，先是給送路費，又是幫同窗父親請大夫，你的手也太散了！」

手散存不住銀子，心不了大事，幾個族兄一個勁兒嘆氣。

程卿想翻白眼。

很想向程瑁幾人講講什麼拉攏人心，什麼風險投資。

花出去的每一筆銀子不見得都有回報，但總來說不會是虧本。

明月樓的詩詩，崔彥的跟班周恆，這兩人都有自己的特，和路邊乞討的花子不一樣！

算了，還是不要教壞小孩子了，程瑁幾位族兄還年輕呢。

——年輕人嘛，活的單純點好，個個都是妖孽，程卿就該頭疼了。